刚才,他多想转身看看宛佳,知道她是多么的痛。
知道她已经买了船票,知道她正在登报,她的一举一动,他全都知道。
而他任由宛佳去做,只要她想做的,他不会阻止。
这几天,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在割他的肉,抽他的血。
他必须忍,痛,就让它彻底些。
第二天,天还没亮,宛佳的房间门打开。
暗暗的天色下,对面的楼顶上坐着一个黑影,见宛佳走出来,不由身子一颤。
宛佳在风柳和灵芯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感觉到空气间有道目光,抬眼望去,没有看到任何人,目光停在对面的小楼。自从两人开始闹僵,龙炎桀就睡在了书房。
她低垂眼帘,盖住满眼的血丝,淡淡道,“走。”
后面跟着水香、小菊、沫儿,手上提着包袱。
管家已经侯在楼下,其他下人都没有起床。
这也是宛佳交代的,谁也不要惊动。
她一个人都不想见。
宛佳走到车前,惊异地抬头,吴莽和陈子航对她敬着礼,两人双眼都是通红的,胡子很长,一看便知几天几夜的折磨,估计也一样心揪。
他们竟然知道自己走?而且知道时间?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楼,他也知道吧?
宛佳瞟了一眼风柳,见她目不斜视,压根就不看吴莽。
而吴莽一脸落寞再也没有往日的雄风。
宛佳鼻子一酸,忍不住想落泪,吸了吸鼻子,淡淡一笑,“二位有劳了。”
陈子航声音嘶哑,“夫人!是我们隶军对不住您。我们希望有一天,能和您一起在战场上杀敌,看到您穿着中尉军装飒爽英姿的样子。”
宛佳淡笑,“军服?我没福气再穿,你们送我的军服,我带走了,这是隶军十万将领的心意,陈师长、吴莽,拜托你们了。”
陈子航还想说话,可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噎在喉咙里,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吴莽更加,他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现在更加不知该说那句话更加值得和贴切。只是目光一直落在风柳消瘦的脸上,七尺男儿也无法控制,眼圈红了。
本来军营大部分军官都想来送行,被他们两人拦下了。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了几天时间就失去了这位人人爱戴的第一夫人,心里都悲痛万分。
可是,这件事发生后,其实他们也都懂,第一夫人很危险,督军很被动。
“走了。”宛佳深吸一口气,毅然坐上汽车,几个丫头也都快速钻进车里。
吴莽和陈子航也带了一车人,护送着,默默的往码头而去。
他们的车刚离开督军府,一匹黑色骏马立刻风疾雷电般飞了出去,马上的人白衣飘袂,一下越近边上的森林,穿过小路,往码头卷尘而去。
清晨第一班船,人很少。
宛佳和丫头们上了船,跟上来几个穿着黑衣的便衣。
宛佳抬头一眼认出是大圆小圆,惊异地问,“你们怎么上来了。”
“督……”心直口快的小圆刚想说话,大圆狠狠一拧他的屁股,嘿嘿一笑,“陈师长命我等护送夫人回江南。”
宛佳心头一震,立刻扫了一眼码头上,没有看见那抹高大熟悉的身影,顿时又黯淡下来。
她知道,陈子航安排了自然自己想拒绝也是不行的,也就懒得做声。
不远处的森林中,微风吹拂着龙炎桀身上白色衬衣,一双黯淡无神绝望无底的眼睛盯着那条载满他全部相思和爱恋远去的船,每离开一寸便撕开心一点,一点一点,痛得不知道如何叫痛了。
吴莽悄无声息地出在他身后。
没有回头,低哑的声音仿若一丝细风,一出便散,“那边安排好了?”
“是,徽四少会在码头接夫人。”
“好……”猛然间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龙炎桀痛苦地捂着胸口爬到在马背上。吴莽大惊失色一把扶住,“陈师长,快来人啊!”
陈子航正站在山坡下,闻言带着人冲上去。
见状赶紧把龙炎桀扶下了马,抬上了汽车……
宛佳凭栏而立,江面的风吹起她的落发,目光忽然一凝,能感觉到岸边高坡处,一群军装簇拥着。心里一阵紧抽,生痛。
你来了吗?是你,一定是你。
“小姐,当心风大,吹着着凉。”风柳手里握着披风准备帮她穿上。
她挥了挥手,拒绝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风柳无法,只好离开。
船离岸越来越远,那群军装的点越来越小,不知为何,心总是很痛很痛,是那种恐慌的痛。
“桀……我知道你应该是故意的吧?”她微微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只是多了很多苦涩。
“我也是故意的,成全你的霸心,是我该做的,也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不知道将来,在江南美丽浪漫的地方,我们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宛佳心里如明镜一般清楚,必须让龙炎桀放下自己这个包袱,放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为了龙炎桀,她不后悔。
宛佳的房间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动,仿若主人还在,台面上一片撕碎的鲜红格外惊心。
龙炎桀颤抖着捏起一块,是婚书,是他们两的婚书,宛佳的照片已经被撕下,只剩下龙炎桀自己的。
他徒然坐下,不知,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但是,他知道,从此,他不会再笑。
他失去了魂,失去了心,失去了自己最心爱最珍贵的宛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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