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番知心之语,宁成栋不但没有觉得欣慰,反而是心情压抑,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低沉:“生在这个世道,还真是讽刺,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来看顾外省百姓的死活啦。唉,国之不幸,就在官不惜民。”
“能做一分是一分,尽力就好,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无愧最终原形。”
空气中还遗留着这样的话语声,车队却早已奔向别方,落日的余晖铺撒在枯焊的碎石路上,只留下了淡淡的悲伤。这是夕阳落幕的景色,仿佛隐喻着旧时代的终结。
滚动着的车轮,带起了新的历史,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奋勇前驱。
沿途,到处都是炸毁的工事,散发出浓密硝烟的弹坑密布在荒野上,架设在公路上的横杆已经彻底粉碎,沙垒和地面上散落着一具具满是弹孔的尸体,随意扔放的弹药箱和杂物表面,散落着各种不同类型的枪械零件与弹壳。
只能从一些零碎的日文标识,可以得知这些武器的产源与归属。
台南,日本在这里的殖民霸权遭到了空前的挑衅。原本还是以低调为行事准则,天天玩一些炸弹袭击什么的自治战线,现在却开始从事大型的**武装活动,攻击日本驻台陆军的据点。
日本在台湾的陆军只有不到一万人,而且这些陆军也并非国内的精锐部队,更像是负责打杂和维持治安的二线部队。老兵是很老的士兵,老到几乎准备退休的程度,至于新兵,更是新得不能在新了。
这是因为日本自恃海军强大,并不认为有人能攻上台湾,所以就没有在那里维持数量太多的部队。以日本当前的经济情况,这种“浪费”也是绝对不会通过内阁审批的。
为了维持地方事态,台湾总督还从台湾本岛上招募了一些亲日派系的居民,让他们担任辅警,负责镇压本岛的动乱。名为警,其实是兵,担任这许多守卫任务。
这明显就是违背了军制,属于私募兵源。但日本政府对于这种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不用流大和民族的血,自是最好不过。
乱局,从第一发炮弹落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一百零五毫米榴弹划破空气的嘶吼,刺激着士兵单薄的耳膜,到处都是刺耳的尖叫和激烈的枪声,爆炸轰鸣与充斥火焰的热浪也此起彼伏。
驻台日军的士兵居然啊惊讶的发现,这些自称自治战线的暴*分子,居然有着比己军更加强劲的火炮。一些混杂在队伍中的老兵,他们有的甚至参加过日俄战争,光是听声响,就能判断出这种炮弹所属的口径。
简单构筑的临时工事彻底丧失了作用,炸散的沙袋与岩石中间,堆积着无法分辨本来面目的人类身体残片。
混乱愈演愈烈,从头顶密集落下的炮弹,引发接二连三的爆炸,还有场面血腥的混乱和死亡。原本只需要本地辅警就能够镇压下去的骚乱,如今却对防守还算严谨的己方营地,展开了大规模的攻势。
日本本土派来的军队虽然不是精锐,但至少也属于训练有素,有各种方案能够对紧急状态进行应对。可是那三千名临时招募过来的当地“土著”,将原本还可以承受的压力无限放大,导致了混乱的蔓延。
在这种强度远远超过己方承受能力的炮火轰击下,在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大多数人都显得不知所措。直到血淋淋的尸体倒在面前,同伴的肠子和断肢飞挂在自己身上,他们才哇哇乱叫,将恐怖的气氛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恐惧的心态,是具有传染性的,“土著”辅警的惊慌失措,已经开始感染了那些意志还不坚定的日军士兵。二线部队的劣根性,开始展露无遗。
眼耳口鼻被无数粘黏血浆覆盖,空气中除了血腥与火药气息,加上碎尸烂肉散发出的浓烈腥臭,再也闻嗅不到多余味道的时候,日本驻军竟然也出现了第一批逃兵。
到处都是人和尸体,轰雷般的爆破滚过地面,伴随着泉涌而出的沙雾和火焰,四处开花。轰击如此密集而迅疾,最终混成同一的嘶吼。一片片烟火射上天空,化为一片以公里为单位滚过的爆炸幕墙。
站在冯志希的身侧,周飞火意气风发,双眉很有其实的扬起:“日军败局已定,我们这半年来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得此大胜,冯志希的神情也是激动不已,对于周飞火的援助,更是满口称谢:“我做梦都在等着今日,看着昔日仇敌葬身火海,当真是大快人心”
隐约能看见,几滴晶莹的泪珠,就刮在这中年汉子满是皱纹的眼角。岁月侵蚀着他的身体,却磨砺了他矢志复仇的决心。
为了这次战斗,自治战线已经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储备着来自周飞火经手的武器和弹药,支撑起了这场让人大跌眼镜的战斗。
日本那不可一世的陆军,在台湾这个帝国的后花园里,被人狠狠地搧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红印上甚至留下了血迹,这种耻辱,定然会带来更血腥的报复。
但谁又在意呢?冯志希原本就没想过要和日本人坐下来喝茶聊天,至于那些麻木的民众会不会遭受波及,根本就不是他该去考虑的问题。
在冯志希的军令下,炮火覆盖继续向前延伸,直到尾随而来的步兵从弥漫硝烟中露出身影,在盆地四周依托战局优势迅速形成攻击圈,令人魂飞魄散的炮击才渐渐变得稀疏下来。
深陷包围网中的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