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生不会把罗栩栩的事情告诉罗海晗,只会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回味他们之间交流少得可怜的一年,只会在四年半后依然沉默,但他要守在她身旁,他要她看着他,他要她一直都存在,他要她不再消失。
看着固执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在一旁睡着的罗曾,小孩唯一长得不像罗栩栩的地方,就是那嘴唇,不似罗栩栩的薄唇,而似顾如生的菱唇。这半个月来,自从见面的第一天问了罗曾一次关于爸爸的问题,顾如生没再提过此事,但对小孩好得不一般,似乎他从没疑心过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似乎罗曾就是他的孩子。罗海晗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口气,走出了病房。如果他不曾做过医生,他肯定不知道罗栩栩已经醒来但还在假装睡着,他还是把空间让出来吧。
虽然顾如生不曾做过医生,但他做临床研究那么多年,难道看不出罗栩栩在逃避吗?
得到滋润的双唇不再是干裂的蜕皮,渐渐凸显水润,观察了一番后,顾如生觉得不再需要这样给罗栩栩喂水了,就停了下来。可他没有离开的想法,而是用食指覆上那薄唇,果然不出所料,罗栩栩惊得立即睁开了眼,喉咙一动却没有出声。
顾如生继续用手指描摹不太纷嫩的唇,罗栩栩偏过左边,手指紧跟着,偏到右边,手指还是紧追不放,温温的热度从指间传到唇间,丝丝酥麻,逼得罗栩栩张开嘴:“哥哥。”
微弱却急切的气息喷在手指上,顾如生这才停止摩挲,但没有收回手,只手臂一缩,拿开罗栩栩手中的矿泉水瓶,罗栩栩这才发现打着点滴的手里握着水瓶,怪不得一直有温热传入体内,她的手一直都未觉得凉冷,大手握住小手,代替热水瓶给她温暖:“栩栩。”
差不多四年半了,他等了差不多四年半,才再次等到一声“哥哥”,而他,不知道默念过多少遍她的名字。而她,是打算再也不叫“哥哥”了,她给罗曾留了一封似遗嘱的信,而遗嘱不知多早就写好放在木箱里了。
柔弱的力量拗不过大掌的坚持,只好被握着:“你和大哥怎么都来了?”
“我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你,你把这四年半的一切都告诉我。”
这交易不合算,罗栩栩摇头:“不。”还有罗曾呢,曾曾会告诉她一切,曾曾会不会把这几年的事情告诉了顾如生?罗栩栩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不一会又平静下来,即便如此,罗曾的记忆力顶多只有这一两年,之前的事只有她清楚。
料到罗栩栩会拒绝,顾如生嘴角微扯,不再说话。
沉默在蔓延,却阻止不了手中热度的上升,许久罗栩栩轻轻开口:“哥哥,你又不修边幅了。”
上次在罗栩栩面前不修边幅又是四年半前,连林泉汐都没见过顾如生胡子拉渣的样子,罗栩栩睁开眼就看到了,她看不见他满眼的渴望欣喜,只有满眼悲戚:“我没死?!”
再看左手的手腕,层层纱布和绷带包扎着,她把目光又转向顾如生,他这才说道:“栩栩,死能解决问题吗?”这个女人,竟然敢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割腕自杀,要不是他心里莫名不安,打了她的电话无人接听,要不是他飞车赶回来,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在黄泉路上才能相见!
罗栩栩的眼神飘远没有焦点,低低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怎么面对泉汐?我死了都无法面对她!”
啪的一巴掌如电光火石打在罗栩栩脸上,伴着顾如生怒火中烧的吼声:“这世界上,你有权利选择任何东西,惟独父母,你不能选,他们给你的生命更不能放弃!”
若不是这个信念,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早就自暴自弃。若不是这样的信念,在罗家的时候,他也不会挺直了腰杆默默忍受叔叔婶婶、弟弟妹妹那些亲戚和外界的猜疑。后来,若不是这样的信念,他也不会一直坚持不离婚,也不会一直等待。
巴掌打得脸火辣辣的疼,疼得眼泪在漂亮的眼里直打转,疼得罗栩栩忍不住泪,哭得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的嘴唇紧紧咬着不让哭泣从嗓子里窜出来,默默地任泪水奔腾,模糊了眼前的身影。
顾如生看着心疼,搂住她颤抖的肩臂:“我去跟泉汐说,不许你再伤害自己。”
可回答他的是罗栩栩更加猛烈的哭泣,对泉汐怎么说,说她一年前信誓旦旦要完璧归赵,说她一年后却和哥哥有了夫妻之实,即便她是被罗海昭下了药,即便顾如生是为了救她?怎么对一个女人说她的男人被抢了?!
她本以为,这渐渐接触中暗生的情愫是可以默默藏在心里的。两年的协议结束,他们就不再有任何牵扯,她怎么突然出现的,也会怎么突然消失。如今她却要和妈妈一样,背负第三者的罪名一辈子!她能不割腕么!
顾如生几乎寸步不离,陪在罗栩栩身边,生怕她再有什么过激行为。就连吃饭和药,都是保姆徐妈送到主卧里:“先生,粥熬好了。”
不能吃辛辣的食物,罗栩栩每餐只能喝些粥,其余的营养都靠葡萄糖输给。喝完粥后,顾如生给罗栩栩扎针,他熟练的找到她的血脉,扎得轻柔,罗栩栩一直盯着他:“哥哥,你做过医生?”
“上学的时候学过点皮毛,也看过海晗给病人扎针。”
“我是你的小白鼠?!”
贴好胶带,顾如生问道:“疼?”看到罗栩栩摇头后,顾如生难得乜着眼睛,闪现讥笑,似明星般烨烨生辉,“那你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