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海晗看着床边的男人,典型的外科医生的双手,修长且骨节分明,右手拿着医药棉签棒,在左手里的杯子里醮了醮,棉签覆上罗栩栩干燥的唇,从下嘴唇的左边到右边,再到上嘴唇,反复描摹她薄薄的唇形,用力很轻,但能让她的唇感染一份滋润,使得床上的女子看起来更有五年前的风采。
如果没有记错,他没有见过罗栩栩几次,更没说过多少话,连罗海晗都奇怪,四年半前罗栩栩委托何律师宣读的股份划分函,为什么把她名下的所有股份都给了他?
当年何律师的事务所的电话来得很突然:“罗海晗先生?您好,这里是罗栩栩小姐的何律师的和谐事务所,烦请下午三点到事务所,是关于罗栩栩小姐的股票转让事宜。”
罗栩栩的股票,来自于罗皓威的遗嘱,罗皓威的股票占了健康药业股份的80,所以不是老大罗皓荣掌握着健康药业的管理权,而是老三罗皓威这些年稳坐董事长席位。即便罗皓威去世了,他手里68的股份——相当于健康药业差不多55的股份,都给了这个从未在罗家出现过的罗栩栩,其余的32平分给了妻子和独子罗海昭,如此罗栩栩成为了健康药业的第一大股东。罗皓威的股票划分,心机一目了然。三嫂、海昭和其他分散的股票,怎么样也敌不过罗栩栩55的股票,她始终掌握着健康药业。
罗皓威的遗嘱,在他入土后的第二天宣读。那是罗家人第一次见到罗栩栩,除了和遗嘱相关的三婶和罗海昭,其余罗家人都来听读。罗皓威没有要求在青园宣读遗嘱,而是在他的律师何律师所在的和谐事务所。罗家人除了老爷子身体不舒服、妇女小孩,其余人是一齐从青园出发的,事务所的人领着浩浩荡荡的罗家人进入会议室,差不多把会议室都坐满了,罗皓荣发话:“何律师,可以开始了。”
何律师职业性微笑:“还有一个人。”
所有的罗家人脸色都微变,罗家人该来的都来了,这个还没到的人是谁?三婶皱着眉头盯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都看得出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没过一会,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然后就听到之前领路人的声音:“就是这里了,请进。”
她是对着门外的人说的,罗家人翘首以待,都看着门口,几秒后门口出现一个女子,对着何律师颔首打了个招呼,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轻微而有节奏。罗家人按照长幼顺序坐好了,她一直往里走,坐在何律师正对面的空位上,她似乎毫不畏惧,看着对面的何律师,任由不善的打量目光四面八方在她身上逡巡。
只有坐在前头右边位置的罗家长孙顾如生,他在入口对面斜上方30度,刚好可以看到推入的门半遮住、别人看不到的还没进来的罗栩栩的鞋子。一双棕色短靴,靴子里的腿很细,左脚迈了一步,却停下了,过了一两秒,右脚跟了上来,罗栩栩才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有他看到了罗栩栩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前的踌躇,和她进入前赶紧遮掩的胆怯。
三婶的问话有些语气不善:“你是谁?”
那还是冬天,罗栩栩穿着棕黄色的双排扣及膝风衣,腰间靠手臂处斜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白色的大毛领,内衬圆领的黑色毛衣,露出白希如天鹅般的脖子。她化了淡妆,似乎罗家人都没见过没化妆的罗栩栩,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顾如生,是否见过真实的她?棕色的剑眉和浅棕色的眼影配得刚刚好,睫毛只是简单刷了刷,头发顺贴地往左侧披着,露出右侧耳朵和大片肌肤,顿添了一份成熟的女人味。罗栩栩还未出声,何律师已经回答了:“人都到齐了,让我来介绍吧,这位是罗皓威先生遗嘱的第一继承人——罗栩栩,罗皓威的长女。”
整个会议室似乎被这个重磅炸弹炸得鸦雀无声,连三婶都被震得忘了反应,只有罗海昭恼怒的声音响起:“怎么可能!”
罗皓荣坐在左边第一位,他首先看到何律师递过来的一份报告:“这是罗皓威和罗栩栩的亲子鉴定报告,罗栩栩比罗海昭大,是罗皓威的长女,遗嘱的第一继承人。作为遗嘱见证人,由我来宣读遗嘱。”
仍然是罗海昭不满的叫嚣:“我们不承认这份亲子鉴定!”
何律师笑得极有涵养:“亲子鉴定可以在各位的监督下再做一次,您认为您的父亲会把遗产分给毫不相干的人?”
能从其他三个兄弟中胜出,特别是从老大罗皓荣手里夺得健康药业的绝大部分股票,罗皓威不是简单的人物。若不是他一心想着这个家族企业,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罗老爷子也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而关系健康药业命脉的股票,罗皓威是不会也不允许让它落入外人手中的。
何律师的话让众人无法反驳,罗海昭瞪了罗栩栩一眼,只得悻悻然坐下。何律师宣读遗嘱的时候,会议室不再是鸦雀无声,罗海昭站了起来:“不可能!这样的遗嘱能成立?合法吗?第一继承人和第二继承人差别这么大?更何况,我们都不承认她是第一继承人!”
被罗海昭指着的罗栩栩看着他,罗海昭和她一样,有着深邃的眼眸,除了眼睛,他长得更像一旁的母亲。罗栩栩有片刻的恍惚,却始终沉默,只有何律师依旧替她回答:“这不是承认不承认的问题,这是事实。”
事实总是那么让人无言以对,只有三婶冷冷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