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忽听安侍卫喃喃自语,极低微的:“怎么是她……”
我又一激灵,心道莫非他二人相识不成?
也对,这具女尸已经被吸血虫啃食的体无完肤,又因久埋尘泥后重见天日而被空气迅速的腐蚀、吞噬,本就只能辩个囫囵面貌的一张脸就快连这大体都辩不出;若非安侍卫与她素日有过几多往来,亦或者至少认识这么个人,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辨认出她来。
“她是谁?”我随口轻问。
安侍卫猛地回神,只是淡淡看我一眼,语气一如这眼神一个模样的云淡风轻:“这不是小主该知道的。”
知道的越多,便越不安全。这从来都是前朝后宫里不成文的禁令。
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又或者,因为我信任安侍卫,没有条件也没有理由:“我心里最不能记挂事了,你不说我便一直不能安心。”于是抿了一下昙唇,依旧追问。
几多交集,许是安侍卫对我素性已有了大概了然,仅迟疑了一下,终究沉声吐口:“是皇后宫里的女官。”
我恍然……
这件事,定与皇后娘娘脱不得干系!莫不然谁人胆敢去动皇后宫里的人?即便梅贵妃素性张扬跋扈,也识得一个绝不轻易玩儿火的不成文道理:“那怎么会……”我嗫嚅。
安侍卫面额眉宇淡漠如故:“皇后想要一个人消失,需要理由么?”话尾轻挑起。不待我有所回应,复忽然勾唇一讥,“只怪办这事儿的人太笨,连个尸体都处理不好!”轻飘飘的,因了哂笑之故听来只觉阴邪瘆人。而他前一刻还沉下的肃穆面孔倏而冷不丁一笑,更是将他整个人带到一种残酷血腥、辅配那么一张俊美秀丽面容而俨如地狱鬼魅的地步。
这样的安侍卫,突然另我一怵,足步下意识碎碎后退。须臾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于当地立住身子,遮掩样错开了落在他身上的水眸光晕,唇齿徐呢:“怎么办。这样的事情……我,又被我撞到了。”心下好笑,面上却决计笑不出,眉心渐趋颦蹙,软眸一敛,“怎么偏偏总是被我撞到!”若说前几句话是为了遮掩心绪,最后这句则绝对是真心话!
前有倩舞涓与檀郎那事,那绵绵长长的梦魇伴随倩舞涓的芳魂骤逝似乎已经画上了句号,不想时今偏又莫名其妙的跌入到另一重更深的梦魇中去!又或者,忽有一种莫名直觉告诉我……眼下这下场悲惨的宫女,与倩舞涓、与檀郎一事,是不是本就有着千丝万缕微妙牵扯?
后宫素来是个冤魂鬼魅遍天飞的玄秘之地,阴阴阳阳、明明暗暗,从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常理逻辑,有些时候在这里都变得不受用起来……
又听安侍卫咳嗽一声,似忖度心事。
我抬首,见他握拳抵唇皱了俊眉,须臾后沉声道:“小主近期不要来玉华池。”目光落向我,又补充,“过一阵子避避风头,免得摊上无妄之灾。”复重扫一眼地上糜烂不堪的宫人尸身,“这里我自会处理。”
他又恢复到了素来那一副沉稳之态,不见了邪魅、只余下心驰神荡的秀美。
闻言入耳,我依稀不解:“你是皇上的侍卫,这些事情也是该你处理的么?”才出口就觉问得多余,昔日那檀郎一事,还不正是安侍卫善的后?
他笑了笑,是那种极温润的、带着暖意的微笑,并不曾有其它什么阴霾的地方:“我不仅是皇上的侍卫,还是……”又缄默,颔首顿了一顿,重抬目接话,“我还帮皇上管顾着后宫的安宁。”
这话儿倒是有趣!我“噗嗤”一笑,音声娇娇袅袅:“还管顾着后宫的安宁?”抿了抿唇含笑凑趣道,“你都快赶上总管公公了!”
却见安侍卫突然迟疑了一下,面目似乎有些僵硬,甚至……窘迫?
我正诧异,又见他旋即笑笑,没再接口。
不知为何,这笑意分明温存和蔼,我却总觉笑的有些不自然。
一时无言,氛围就这样尴尬在这里,也着实不妥当。我敛敛明眸,有意打破这尴尬:“看来皇上是极信任你的。”浅言一句。
他回目,也是极简单的敷衍,连解释都算不上:“我与皇上有着一段交情。”如是淡淡,寡味的很,笼统的很。
我心知他不愿多说,也就按了心绪识趣的没有再问。
安侍卫抬首看那金波流转的天幕一眼,旋即又道:“不早了,小主该回去了。”
我闻声亦抬首四顾,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已天近晌午。
时间真的是一个幻象,它随着人的心念在不断兜转变幻。有些时候那样坦缓漫长;而有些时候,又偏偏如风过影一般的快……
望那盈白云朵被蒙上好看的艳阳金波,观那啁啾鸟雀扬着嗓子缪转转的唱着暧昧音歌,我心念流转,收目重看向安侍卫:“我想再跟你呆一会儿。”这话太随性,又因突兀而太暧昧。连我都是一惊!
我从不是一个如此不识分寸、不懂深浅的女子,可在他面前,为何从来乱了规章时宜?
面颊微热,我一时突然不敢去看安侍卫的表情,便将首一沉,挪步迎他一路走过去。
我眼观鼻鼻观心走得自顾自,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行事。又加之心绪神驰,根本没有看到前面的路,于是又一个懵懵的不防备,额头一痛,撞到了他厚实的胸口处。
我没有想到,他就这样看着我一步步向他走近,如此迫近都还不躲不避?又或者他与我一样,也神思正惝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