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皇上予我这等无匹的风头、这等渐长的宠爱,是随时随地都会耀了那旁人的眼、引来非我所愿的一通祸端的。故而对于梅贵妃的突然造访,我根本就没觉得在意料之外。
但令我大感意外的却是梅妃的态度,以及梅妃此时孑然一人提着点心来慕虞苑找我“叙旧”的一番琢磨不透。
毫无疑问的,我与这位贵妃娘娘之间结下的梁子,那是远在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秀女时就已经根深蒂固了。这几年里无论我是怎么敬着、躲着、避着、顺着……她都横竖是看我不顺眼。后来我渐得圣宠,她便更是看我不顺眼的很了!那么时今也不可能突然就把我看顺眼了。
故而我对她这般殷勤的来意,十分的琢磨不通透。也未多话默默然遣退了室里这一干婢子,对她恭谦行了个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不缓不急的简单调子,目光有意无意往她那张含春威不露的粉面上扫了一圈,试图能在其中寻探到一些什么东西。
是被我瞧出了些端倪,那张精致的面孔依倨傲,且还蕴含着不达眼底的弥深狠戾。
“免了。”她抬手告免了我彼时的请安,又把那远远儿从崇华倾瑞带到锦銮慕虞的食盒往懈上一置,素手拈起盖子,生威目光向着里面不算很精致的糕点极随意的一转,“阮妃用些点心吧!应该是……你喜欢的口味。”她忽而笑起来,顾盼着神色侧眸定定的看向我,这笑颜明媚艳丽,内里却藏着淬了毒的银光闪闪的钢针。
我甫一定,只在旋即便明白了梅贵妃此番慕虞一行的意图,且她根本就没打算将她一早定了在心的这意图粉饰起来。那笑颜那神情无一不在与我心底里这怀猜测相呼相应,这令我猛地就想起了我曾以无比狠戾毒辣的手法害了筠婕妤时,最先也是给她送过去了这么个食盒……
这是后宫里头惯用的伎俩。
在这个金银红粉铺就起来的十分美丽恢弘的地方,人命从来如草芥。高位嫔御若是想要一个低位不声不响消失于虚空,只消借着赏赐点心、亦或汤药为名,在其中下毒即可。
雪妃也曾用过这般的伎俩去害皇后的孩子,也正是在这样的行事上丢掉了自己的性命。那一次很不幸的,我也被利用着就莫名其妙牵扯了进去,还被禁了足。虽说到底有惊无险,却也决计使我记忆犹新一辈子都忘不了!
“谢过娘娘美意。”我莞尔回了一句,“臣妾不饿。”
我心里头十分的平和,不曾有半点儿怵怕亦或惊怖。因为我知道梅妃那打好的如意算盘今儿这一遭是注定会落空的。
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霍扶夜没那么容易死!她在点心里下了毒来巴巴的给我吃,我就一定要吃么?时今我已是一宫侧殿,一个从二品的妃子,是她梅贵妃冒一个大不韪的随着心、顺着意的说弄死便做弄死的么?真是笑话!
她开口欲再言语,我却不曾给她这个机会,抵着她走到近前去,凝起桃花眸直勾勾注视着她,霍地勾唇一哂:“臣妾知道,娘娘是想要臣妾的命。”字字句句皆直白到可怖,语气却诚然是轻姿慢态幽幽转转的恣意的很。
梅贵妃忽而怔住,那通身天成、不容许钦犯的威严经了我这很是讨人嫌厌的一激后,在这瞬息突然爆发的淋漓彻底:“大胆!本宫岂能容你这般信口开河!”
“哦?那娘娘是要怎么个不容我?”我薄薄唇兮流转出的笑颜愈发繁盛,看向梅妃的目光于恣意之中又添一味戏谑的玩味。
她的底线并非是这般浅薄如纸,眼下才被我一句就激得成了这般模样,说到底还是因她心里自己藏着鬼!
“放肆的贱人!”她被我这公然不敬的姿态刺激的又是一扬声厉叱,那张自持甚好的面孔开始渐趋有了发颤发抖的势头。
也对,素日里我在她面前一向都是以敬和畏为主,从不曾这般对她公然的剑拔弩张过。也难怪这么突然的来一下,她就会被我一次次的轻易就刺激到。
但我对她的敬畏在最开始的时候倒也是真的,当然更多是迫于她威严与权势的压制。可后来随着时局事态的不断变迁,那些敬畏渐渐便蜕变成了不愿生事的倒退一步。可这人啊,却总也喜欢给脸不要脸,越是敬着退着便越会使对方更进一步的蹬鼻子上脸!
当然,这也没什么,横竖气势压一压、嘴瘾过一过,于我个人而言怎么也都无关痛痒。但时今她既然拿着糕点来如此昭然的要毒死我,难道我还要忍着耐着且纵着她么?
闻了她这一句“贱人”,我心底豁地一下起了一脉十分激烈的浪头,旋即又重落于平和。没有去接她的话,我扬起面靥一通大笑,待这颇为放肆的笑声渐趋消泯之后,适才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错了下眸子,以一个在她看来很是没有道理的居高临下的姿态再度含笑顾她:“贵妃娘娘,您以为您还是以前的梅贵妃么?”声息于此昙然调转,并着目色坚冷的一如寒冷冰层铮然裂开一条缝隙,“从前皇上纵你,是因顾念你母家地位的显赫,表面上对你温存曼曼宠爱百般,背地里其实未必不恨你!”我笑哼一声,看定她的眸子微微敛了一敛,“时今他已借辽王一事剪除了你母家势力,你对他来说再无用处,他也无需再顾念你!”
“放肆!”梅妃一张面孔已经被我讴得有些扭曲,扬手冲着我便要落下一个巴掌。
“臣妾很放肆么?”我一把擒住她扬在半空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