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哥,不是我“什么话都跟别人讲”,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我居然有了身孕!然而却又在我自己都不知不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个未及出世的孩子,我的孩子便又这么走了,无声无息的走了,永远的,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有幸自己昏迷了这么久,有幸不曾看到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在离开我身体的时候是怎样化作了一潭血水。我对不起他,对不起……谁又对不起我?!
事态摆在这里,再明白不过了!使我流掉了这个孩子的是什么,是麝香啊!
当日我察觉到自个身子不大舒服,只有兮云她在旁边,她长我一岁、见得世面又远比我多、心思之稳沉又是我所大不能企及的!她隐隐察觉到了几分端倪,却不告知我,却还反把话往诸如“发热伤风”这类病症上套,更还煞是殷勤的向我推荐什么张太医……必是她觉察到了我可能有孕,见我不知,便买通张太医來一探虚实,并嘱张太医只可在事后将实情告知她,而在我面前只说我是受了凉。事后,她巴巴的给了我一个装有麝香及不知还掺杂了什么厉害药草的香囊至我流产,美其名曰帮我安神……我真是天底下头号第一大傻瓜!
皇上扫了眼我们,轻蹙眉心摇了摇头,亦行步过來抚了抚兮云,方转目顾我:“好了,你身体欠安,莫太伤心而亏了元气……孩子,我们以后总会有的,会有很多。”他顿一下,持着可化冰雪的温柔语气抬手欲拂去我眼角沁出的泪波。
他是想好好安慰我,但我所承受着的痛和委屈当真只是几句软款温存的安抚,便是可以遮过去的?
为什么是兮云……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孩子……
沈兮云,你太不仁不义!你太过分!你太缺德……你太造孽!
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儿疯,但应该还疯得不厉害。我只是忘记了人心、诚与时宜这个东西,猛地抬手指向兮云,颤着语气几近凄厉的告诉皇上我的孩子是她害的,是她!
兮云一副十分惊愕又受伤的神情,她说我们是好姐妹啊,扶摇,你为何如此说?
我针锋相对:“麝香是你送我的!”咬牙切齿了。
“对对对是我的错!”兮云紧蹙眉头,眶子里居然沁出了泪,这般梨花带雨楚楚盈盈,只叫人觉得她是蒙受了莫大的委屈与惊怖,只叫人想怜惜,“我并不知你有身孕,安神香的味道许会敏感……”
生气中的男人是决计不能再激,失魂落魄的女人亦也是不能惹的。偏生皇帝有几分看不下去,许是顺口的安慰了兮云一句:“这不怪你。”
于是我便越发的生气难受,硬生生把话给说了绝也把事给做了绝:“当初我有了……反映,是你找來了张太医为我瞧病!太医若非被你买通了,又岂会查不出我有孕!”
我自以为真相就在那里雷打不动,不想兮云如是持着万分无辜、良善的神情把这真相都给否了去:“我什么时候找太医为婕妤瞧病了?”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性拿捏着,眼下我真想给她好好的喝彩鼓掌!当然,是在她脸上好好儿的鼓掌。她怎么可以沒脸沒皮到这种地步!实际上我也是这么吼了出來。
皇上眉头皱的铁青,他已沒空再听我们两个女人这纷乱纠葛,径直叫人去宣张太医。
事态的发展根本就不为我所控制……那派去的人一番彻查之后终于复命,太医署里根本就沒有姓张的太医!
我彻底傻住了……
我是里里外外从头到尾的让兮云给害了!分明是我占着“理”字,却倒成了我欲借此事陷害隆宠日盛的兮云g……这却是个什么道理?嗯?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日皇上的神情,还有他冷漠又中伤的寡味调子,他道:“你掉了身子,朕念在你可怜所以丧心病狂的份儿上,不与你计较。但讲句民间坊间有些粗俗的话,疯狗也不能乱咬人!”
后宫里女人们生涩亦或娴熟的争斗伎俩,他都已见过太多,故他眼下持着主观的态度认定是我看兮云受宠而妒意叠生,故顺势害了兮云,亦或从一开始就有心筹谋、不惜亲手打掉孩子的嫁祸兮云……
他还是不了解我,所以他不信任我。
我在他眼里已经发疯到利用皇嗣谋取自己利益的地步,那么他对我的惩处是不是就显得实在太轻?
他下令将我禁足。兮云依旧苦苦的为我求情;于是他夸她赞她大度贤淑,晋封了兮云为婕妤。
皇上是真的移了情变了心,即便是关乎皇嗣这样的大事儿他都可以这般武断的予以信任与不信任,只借个由头就把兮云美人的份位隔过舞涓而直接抬到与我持平的婕妤。可见他对兮云的宠爱究竟有多么弥深。
那么我呢,我是合该认命亦或不认命?这个问題我已问过自己几多次,可依旧梳理不清明。
香炉宿火灭,兰灯宵影微;清斋独卧病,谁与覆寒衣……我沒了许多感情,大多时候都是麻木的。我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了,早已成了偶人,成了朽木,成了欲归无处归、欲散散不得的零零枯骨。
茫茫天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