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少惊叹于一个人的气质,但眼下却真正被她这股冰冷清然的风骨给惊了一惊!
她似察觉到了杳然足音,侧目刚好看到了我。我颔首一笑,足步慢移,渐行至她近前处。
随距离渐近,这位丽人的容颜与身形也逐渐显影清楚。
年级不算老幕、但眉宇间比我们这个时段的秀女更添成熟风韵,大体二十有五的样子。
她绾一朝云近香髻,浓密乌发不知是被雪光映照的、还是合该如此浅约,染就了一层青青黛色,在髻间偏下处斜插一枚形状简单的象牙骨簪;一张面目脂粉盈薄的几近于素面朝天,但似乎这样的妆面才是极合适她的,庸庸脂粉用在她面上反倒会掩盖了这股清灵气韵;如此,只就气质便已经夺下了极好的彩头,不必多说她生就的如此精致、立体的纤纤眉目与盈薄汀口。
因我自身的份位不算太高,故我每日昏晨定省只局限于对自己宫中的主妃请安;且我又受封的时日诚然不算久,不识得诸多后妃。如此,一时并约莫不出眼前丽人是哪一位宫妃,只从她着了的这一席玉色勾粉花瓣的襦带层叠打褶裙中,可以猜出她所居所处在怎样一个份位。
她身上的这件襦裙看似简约清丽,其实不然。简约的样式來源于种种精细的堆叠,仔细去瞧,其实勾纹、线匝处不计其数的多。如此精心的式样,足见其身份与地位当是不低的。保守的估计,该也得在正四品昭媛以上了。
她读出了我目中一捧狐疑,只浅显勾了一笑,并不言语。
这一笑虽淡泊,却空灵飘逸的恍若倾倒后又幻化成细碎晶耀的莹莹玉山,漫空满地这片白雪铺就的海洋似乎全部都沦陷成了她的陪衬,又鲜活生动的恍若专程为她造的势……
身后鞋女挪步过來,先是对我行了一礼,旋即垂眉对我身边儿跟着伺候的倾烟小声道:“这位姐姐,快告知你家主子,这……”边往旁边一侧身子,“这是雪珍嫔。”
我恍然,忙敛了情态曲身行礼。
“雪珍嫔”这三个字在西辽后宫里并不陌生,她是一个香艳的传说、一段奇异的神祗。她有着美轮美奂的绝样眉目与轻逸气质,这眉目与这气质在她一十七岁的时候得到了最好的体现,那时身为宫婢的她怀着青涩的大胆与鲁莽的憧憬,在御道偶然邂逅了乘辇而过的皇上……自此一宵风夙,她隆宠深重,怀有、并成功的孕育了皇上的孩子,拼着颖于常人的头脑与轻巧的智慧,将皇上膝下这个独一无二的子嗣安然静好的抚养至时今,已逾了八年的景深。
她是一阕神话,一曲颠扑不破的钦定宿命与传奇……
“免礼吧。”音色虽淡却也不失可亲,珍嫔告免了我的礼仪。
我方平身,倾烟亦跟着我一并平身。而她身边跟着的两个宫人又对我规规整整的做了个欠身礼,我告免。
这么一來二去不多的间隔,雪珍嫔已打量了我一小圈:“你是容瑨妃宫里的?”许是她看着眼善,如此问了一句。
这宫里素不平静,况且我现下如此承着隆宠,谁人不会予以关注?她识得我也是自然的事情。
“是。”我谦然应下。
她便了然的点了点头,极和善的邀我一并赏雪观景。
她真的不同于其余高位,甚至这般淡泊空逸的气韵十分不肖似一位宫妃。绝样眉目与气质,冰冷、出尘的只若一位月中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