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他的时候,除了温婉可人,善解人意,懂事识大体,便再没有别的了。他不许她们有自己的心思,更不许自己有自己的心思。又或者说,他仅仅是希望这后宫三千的粉黛,都如实将他的心思当成是自己的。
呵……兰昕怎么都觉得很讽刺,那是什么样的情怀呢?
“皇后娘娘不用在这里陪着臣妾。”高凌曦听见皇上与娴妃的脚步远去,才道:“臣妾时好时坏,能看见一些也看不见一些。左右现在是夜里,臣妾也不用去看什么,娘娘的凤体要紧,还是回宫去歇着吧。”
“这些年,本宫能与你秉烛夜谈的时候也不多,既然来了,不如好好说会子话吧。”兰昕看了一眼慧贵妃的手,见她握着帕子不愿意松开,只喟叹一声:“你陪着皇上经历过生死,险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难道区区这一点委屈,你却受不住了么?”
高凌曦不是完全看不见眼前的人,只是她的轮廓格外模糊:“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会淡了。但紫禁城里的日子却是真真儿的磨砺人,臣妾受不住有什么要紧,折损的不过是自己的身子罢了。”
“你这样恩宠优渥,竟也说出如此凉心的话。后宫这么多孤苦没有恩宠的女子,她们又该如何挨过?”兰昕是在问她,也是在问自己。其实皇上待她,在旁人看来已经是格外的好了。可自己心里的苦涩,旁人又其能体会。
高凌曦果然嗤嗤一笑,柔和道:“娘娘是旗人,臣妾虽然被皇上亲旨抬旗,可到底是汉人出身。套用一句汉人常说的俗语,那便是针不扎在肉上,不知疼。若不是纯妃复宠,臣妾又岂会知道皇上如此凉薄反复。”
兰昕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平静了心气儿,才道:“贵妃僭越了。”
“是。”高凌曦好不加以修饰:“臣妾的确僭越了。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更是臣妾的主子。主子有错,只有奴才担着,却不能说。于是臣妾只是怄坏了自己的身子,却不敢对皇上怒目。”舒唇而笑,高凌曦满不在乎:“既然已经说了僭越的话,那臣妾便是多说一句也无妨。皇后娘娘,您不是也这样觉得么?”
没有接这话茬,是因为兰昕到底过不去自己的心。“有件事情,贵妃知道了或许会宽慰一些。与纯妃的事情,并非是皇上有心,而是纯妃……使了手段而为之。在皇上心里,无论到何时,纯妃也不可能越过你去。你安心养病,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以『色』事人,是不会有好结局的。”高凌曦虽然看不清头顶上的帷帐,却竭力让自己仰着头:“臣妾的身子即便养好了,也终究不能诞育皇嗣。从前以为,皇上在意臣妾才会不在意臣妾不能生育。现在才明白,皇上在意的不过是臣妾的花容月貌,可容『色』衰驰,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终究有一天,皇上会看厌了,那臣妾又该如何自处呢?”
兰昕还未曾开口,高凌曦便又道:“臣妾想过,将纯妃的三阿哥接进储秀宫来抚育。从前是皇后娘娘您为了钳制臣妾才有此计,如今,臣妾不过是想寻个倚靠。但转念,其实有没有三阿哥都不要紧。纯妃作恶多端,但她竟然还能为皇上诞下皇嗣……
娘娘,您说皇上不是情愿的,难道纯妃还敢要挟皇上不成。她又凭什么要挟皇上?更何况,皇上就是不情愿,难道纯妃敢对皇上用『药』么?”
兰昕很想说纯妃是用了『药』,也很想说纯妃的确是要挟了皇上,可要挟皇上的借口,她却根本就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