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是少见的清醇如水,似古井神泉,幽深暗里的水润过来,看得人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我抿抿唇,稍稍错开些目光,落到他微肿的侧颊上,再开口时,只觉口中干涩:“你……方才说的……”手将笔握得紧了紧,下一刻,直接起身,把笔往他手里头一塞,整个人再后退几步离他远些,“说好了就不准反悔的!”
他看了看手中的笔,再看看我,无奈一笑。撩了袍子盘膝坐到我之前坐的位置上,沾墨,落笔。
我眉一皱,提了裙摆小跑过去,坐在草席边上,往他落笔的地方一瞟,大惊:“你怎么写成这样!”
上官若风手中笔管一滞,他疑惑回眸看我,“怎么了?”
“你就不能仿着我的字迹写?这一看就是两个人的字,你专程给我添乱来的吗?”我指着上头他刚写的几个字,痛心疾首。
那知这厮颇为淡定,“你大哥可说了这两百遍一定要你亲自写?”
言罢继续蘸墨。
“那也不能连笔写!没看到我都是一笔一划写的吗?你要害死我害死我呀!字中有连笔我是要挨打的你知不知道!”我手撮着他刚写完的这几个墨还没干的字,恨不得把那几个字撮出几个洞来。
他目里无辜,“写都写了,难道这页不要?”
一长页纸,写满了字,花了我不少时间,唯有最后那几个字是他写的,要是丢开不要,我舍不得。
我瞪他一眼,凶狠狠道:“剩下的字一笔一划好好写。”
“知道知道。”他随口敷衍,提笔再写时,落于纸上的字比之前明显生硬不少。
一笔一划地写,短时间改变一个人书写习惯是很不容易的事,一不留神便会按着原来路数来,废去接下来的两三张之后,上官若风尴尬看我一眼,指了指前头的砚台,“墨干了。”
“自己磨。”我赌气说着。
他偏头看我,“你磨墨,我写字,这样也能省下些时间。你不想早些出去了?”
我抱着膝盖坐着,不搭话。
上官若风见我不语,继续道:“这屋子又黑又冷,眼下好歹是白日,屋顶有光进来,若是入了暮,别说抄书,便是你我近在咫尺彼此都相互瞧不见,你是要这样在这屋里多待一个晚上?”
我无话可说,挪过砚台和墨石,端起桌上那碗水就往里头倒。
他看着我,目中神色闪烁,嘴唇一开一合,却没说出话。
“又怎么了?”我没什么耐心地开口。
“我只是想说,你水倒多了。”
“那又怎样?”
“这样调出来的墨润笔不好写。”
我目中一冷,手中握着的墨石没控制住的微一用力,墨汁几滴溅到袖子上。
我嗤一声,“墨过淡则伤神彩,太浓则滞笔锋,我自是抵不上你府中那冷氏,她自小跟着你,便是调个墨也能恰恰好好的合你心意。”
他话里无奈,“好端端的又提她干什么?”
“你就是嫌我磨的墨没她磨的好!”
他直直望我一瞬,牵了牵嘴角,蘸墨提笔,随口漫道:“好好好,你磨的墨最好,没人比得了你。”
“敷衍。”
“……”他低头写字,再不做声。
时间悄然漫漫而过,房里昏暗,了无生趣。
我把玩把玩墨石,再拿刀片裁裁纸,再削削桌面一层木皮,终于眼中朦胧酸涩伏案睡去。
梦里最先一片黑,有些冷。然后,是微微光明带着暖意包围过来。再然后,是一片欢声笑语,梦里,有清儿,还有……他。
说不出的轻松愉快,心情舒畅。
梦里,三个人,就我们三个人,好好地……
……
再次睁眼时,眼前只有光线熹微。伏在桌子上的两臂微麻,僵硬得很。抬头,只见屋顶之外天色愈黯,微微的光亮,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候。
身子坐直,一片绵暖从肩头滑落。低眸看时,是再熟悉不过的男子外袍。
微一抬眸,桌案之侧的男子,没着外衣,低眸认真抄着书。从我的角度看去,男子剑眉星目,唇角抿着,神情肃穆。认真做事的男子,总显得与平日不同些,愈看愈觉得男子背脊挺直,愈显气度雍容,清峻高华。
我眯眼看了好一瞬。
直到他提笔添墨,说了一句:“看痴了?”
我回过神来,不客气的将身上他的外袍拢得紧了些,不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谁看你了。”
话毕,一愣。
耳边听得男子“扑哧”一笑。我脸上一红,立马偏过头去,手捂着脸消去脸上的烫。
所幸他并未捉着此事调侃我。
只是继续写字。
我偏头过来,再去看他。
他笔落在纸上,倏地垂眸睨眼瞅我:“还看?”
面上烫得更加厉害。
我咬咬牙,直接不避的将目光迎上去,“我就看了又怎么样!”
他勾了眸子看着我,目光粲然,低低笑,“自然,不能怎么样。你随意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我哼了一声,板着脸,“还剩多少?”
“一半。”
“一半?还有一半!这天都快黑了还有一半!你要抄到明天呀!”我怒色视他,拍了桌子站起身来,“不搭理你了,我撬房顶逃出去,你自便。”
接着就要翻身上房梁,他突然直起身子从后扣住我手腕,猛一使力将我拽到怀中,我整个人都坐到了他腿上。
他低眸看着我,眸间笑意清朗自若,“急什么,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