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轿子,韩白蕊依旧是面目苍白的样子。荣瑾见她心悸至此,心中倒奇怪:没想到五姨娘教出来的孩子还有这般不识风浪的。不由心中也对韩白蕊增了几分怜惜,道:“现在在轿子里,行至碧荷池还有些时候,你还是早早整顿好心思。若让太子殿下见了你现在这模样,定是要生疑。”
荣瑾见韩白蕊依旧是不言不语,瞳中似是痛苦一般战栗着,不由扳过她的身子。左右便是两巴掌,力道虽不重,却足以让她清醒过来。
韩白蕊木然的抬头看着荣瑾,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她记忆中所见的那般怯懦,相反自内而外都散发着一种自信和坚韧,好似一朵长在暗处的花儿被移到阳光下,不但没有枯萎,反而开得更加茁壮。她颤抖着嘴唇道:“我,我。皇,皇后娘娘。。。。。。”
“那说得不是你。”荣瑾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郑重道,“你若是此刻便退却了。将来如何面对日后不见血的杀戮?你以为太子殿下能护你一辈子么?韩白蕊,你要记得,你和我一般并不是独身一人,你我肩上担负了一个家族。我只劝你,此刻抽身尚还来得及。”
她怔忪一会儿,半响突然推开荣瑾的手臂,坚决道:“不,我不能。”她的眼中似是重新又点亮了光芒,她看着荣瑾。再不似之前那般软弱,虽然眼中依旧闪烁着害怕,可是有更多的则是勇气。
“这样便好。”荣瑾不禁为她眼中的勇气所感动,扭过头去,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半响又绷得笔直,抿成一条线。只可惜。她终究和她不是一路人。
车辇一路行,行至碧荷池外停下。
众人下马车,皆是一阵惊叹。
荣瑾也不由高声赞叹:“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原以为。那碧荷池不过一片荷塘,浅显得很,却不料,竟然一望无边。这池子里除了种着莲花还种了黄花鸢尾、菖蒲、香蒲、慈姑、梭鱼草,只是尤以荷花最盛。
其中,还种了王莲,叶大如桶,竟能坐人。
此时杨柳树旁,早已站了一群男子。远远的,荣瑾便见着孟时骞的身影。
太子殿下站在孟时骞身后称孟时骞为,孟太傅,见荣瑾来了,不由称荣瑾为师母。
碧荷池虽大,可是若是每人一艘画舫难免过于拥挤暗夜寒尊。且,荷塘深处,荷叶密集。倘若画舫驶过,怕是会毁了荷花的根基,使得来年不能有此美景。
太子殿下便令众人以小舟入荷花间嬉戏。皇后娘娘则是坐画舫中。
韩白蕊不与荣瑾一同自乘一船,沈靖蓉独坐一叶小舟。薛芙自然也是独坐一船。荣瑾亦是独坐在船上。每个船都有一个识水性的划桨太监。
这一片荷花群,比荣瑾所想的还要大。十来人进入其中,竟无不嫌拥挤。周边都是茂盛的荷叶和含苞待放的荷花。这一片碧色中,偶尔有水声在旁划过,却不见人踪,宛若天然的屏障。
忽而听得远远有一男一女正在对诗。男子上阕曰:“初捻霜纨生怅望。隔叶莺声,似学秦娥唱。午睡醒来慵一饷,双纹翠簟铺寒浪。”
又听女子这一处,只稍歇片刻,便对道:“雨罢苹风吹碧涨。脉脉荷花,泪脸红相向。斜贴绿云新月上,弯环正是愁眉样。”
男子才情纵然是绝伦,可女子片刻间便能对上诗词,更是让人拍案叫绝。荣瑾原以为这大家之中女子少有如此才情的,却不料还有人有此情操,便命划船小太监往女子声音处划去。
荣瑾正在寻找女子,却听得此时女子先咏一阕道:“长恨涉江遥,移近溪头住。闲荡木兰舟,误入双鸳浦。”
此一诗句虽是清丽,却暗含凄婉。令荣瑾不由想到一人。
半响,对方男子不曾作答,可见是正在绞尽脑汁苦苦思考中。却听得女子接着道:“无端轻薄云,暗作帘纤雨。翠袖不胜寒,欲向荷花语。”
隔着一处荷叶,传来男子认输的声音道:“小生甘拜下风。还请问姑娘芳名?以求来日再能和姑娘以诗会友。”
这一头,却不见女子回答,只听得水声哗哗,渐行渐远。
半响,荣瑾见另一处,荷叶中划出一艘小船,见了荣瑾忙问道:“这位姑娘可就是方才与我对诗之人?”
荣瑾摆手莞尔道:“她怕是往那处去了。”说罢,随手指了一处。
那男子忙时作揖谢礼,命小太监匆匆往那处去了。荣瑾望着那男子远去的背影不由暗自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言毕,深深叹息。
以她所知,世上能有如此才情的女子怕是只有那独独一人。可那一人性子高傲,绝不会对一个败给她的男子予以垂青。她大抵在等的只有一个男子,不过那个男子许是明日就来,许是永远都不会来了。
荣瑾正及神思忧伤。却听得隔着一丛荷叶,亦有一男子声道:“也不知姑娘心中所系是谁,是长路漫漫不能寻找么?”
隔着这一层天然的绿色屏障,荣瑾亦不由敞开心扉。苦笑道:“世间七大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僧会苦、求不得苦。如此多的苦楚,我却只以为求不得最苦。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爱别离既有生老病死自然有爱别离。我此生,只有求不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