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拂腮边的发丝,独自出了栀园的门,抬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我突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斗罗大陆。天上没有一颗星子,夜空如同最浓稠的墨汁,明明是静止的,却隐隐有流动之感,势不可挡地吞噬着夜幕笼罩的宫闱。深宫里一片死寂,但这样沉重的死寂却像最哀伤的啼哭一样,声声刺入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留下的只有漫无边际的绝望。
这便是世人向往的皇宫,残忍而又繁华的地方。
我已经在这里踏出了第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来到德妃卧房外时,画梅正等着我:“尹小姐,您的琴奴婢已经送回菡园了,娘娘吩咐过,您来了直接进屋便可,奴婢在门外候着。”点点头,轻叩了房门,我推门而入,然后小心地将门掩上。
绕过屏风,德妃没有像往日那般端庄华美地站在窗前等我,而是如同洗尽铅华一般,不着粉黛地半躺在床上,双眼不知望着何处,早已失了神。
鼻端隐隐有阵阵暖香涌动,我对香料没什么研究,所以也嗅不出这究竟是哪种香,只觉得这香让人欲罢不能,明明是自鼻尖嗅入,却似乎连舌尖都能品尝到那丝丝的香甜。
“娘娘……”我轻声唤道。“娘娘……”德妃终于回过神,眨了眨眼看向我:“噢,月丫头来了,来,过来坐。”德妃声音略带沙哑地说着,坐起身,示意我坐在床前的小凳上。我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德妃,然后缓缓坐下。
“你这丫头,还是那么贴心。”德妃笑了起来,轻啜了一口水。这样的德妃实在有些陌生,似乎是那样脆弱,那样的简单,完全不同于往日那个无懈可击,气势绝然德妃妃娘娘。
“将岚萱送回栀园了?”德妃缓缓开口,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嗯”,我点点头,想多说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月丫头觉得栀园如何啊?”德妃盯着手中的杯子,状似无意的问。“今日过去,天已黑了,栀园的构造也看不大清楚,不过满园浮动的栀子香却是让人印象深刻。”我想了想,答到。
“这丫头,永远分得清什么时候该实话实说。是啊,大晚上的,能看出个什么啊。”德妃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样的德妃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未免冷场,我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娘娘,今儿屋子里点了什么香啊,味儿真不错,尹月以前似是未曾闻过。”
德妃回过神,轻轻一笑:“是沉水,画梅这些日子迷上了制香,三天两头的换香,好在她还算有些天赋,制出来的香味道都不错,你若是喜欢,等会儿知会她一声,让她给你也做一份。”
“那倒是要麻烦画梅了。对了娘娘,今日那两个伶人的表现实在是异常,不但唱词奇怪,最后还打到了台下,尹月悬着颗心丝毫不敢放下,好在最终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两名伶人今日的表现确有些失仪,许是头次御前表演,想给皇上留下个特别的印象。好在最终没生出什么事端,不然你我二人便难辞其咎了。”德妃语气平淡,似乎对此事不甚在意。难道是我想得太多了?
“你来不光是为了这件事吧。”德妃幽幽开口。是啊,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弄清楚。
“娘娘,婉妃娘娘和绫贵人,是不是……”我欲言又止。“你还有不敢说的时候,真是难得啊。没错,她二人入宫比我晚,家世一般,心气却高,一直眼巴巴盯着我的位置,没事就喜欢冷嘲热讽。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您的位置?”后.宫中的事尹老头知道得不算特别详细,我辗转于皇宫和琼鸾峰之间,他也没有机会跟我详细说明,德妃的位置,我只知是妃,其他的却不知晓了。
“是我糊涂,这么久了也没细细跟你说过后.宫的势力划分。月丫头,你可知我这“德妃”的封号有何说法?”德妃……德……贤、淑、德……我明白了!
“娘娘,我朝可是沿袭前朝制度,皇后之下,设德、贤、淑三妃为正一品,再往下是四妃从一品,然后是正二品的九嫔,正三品贵人,再往后便没有定数了……”
“没错,月丫头倒是看过写书。当年太后旨意封了韩玉璃为正宫皇后,皇上虽不满却也只能随太后的意。同期进宫的有我,现在的觅妃,还有已故的华贵人,岚萱的亲母妍妃,具王的亲母柔妃。我们几人入宫时,大公主容成安若的母亲惠妃、二公主容成兮寰的母亲丽妃都已封为妃子,也就是你说的从一品四妃。
入宫没多久,我们几人便都已封了贵人,那是最受宠的便是华贵人,也便是贤王的亲母。皇上曾一度想封她为正一品妃子,但碍于华贵人出身低微,加上太后阻拦,直至她死于难产,也只是个贵人的身份。
而在这期间,因为诞下皇子,我和柔妃,也就是具王的亲母,当时的柔贵人,先后被封为了宸妃和柔妃,成了从一品四妃。”
听到这儿,我问了一句:“当年睿王的生母兰幽若不是也诞下龙子了吗,而且据说当时她也是备受荣宠的,为何她一直都没有封号呢?”
德妃无关痛痒地道:“不过是个进贡来的舞姬,生下龙子又能如何,再怎么备受荣宠又能如何,就因为长得像已故的华贵人,皇上才会对她多留心几眼。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出身低微的舞姬而已,况且她还是……”
德妃突然顿住:“兰幽若的事皇上很忌讳,以后不要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