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娟以为郭氏是认错了人,正想开口劝他,可转头猛地一看赵庚生,她也吓了一跳。
却听韩燧叹息着打马上前,“兰儿,你又认错人了。暄儿才几岁,他都多大了?”
“不!”猛然之间,郭氏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指着赵庚生悲嘶,“他是我亲生的孩儿,就算他长得再大,我又怎会不认得他?他是暄儿,他就是我的暄儿!”
饶是赵庚生素来胆大,也实在是吓着了,咽了咽唾沫,问钱灵犀,“这位夫人脑子有问题吧?她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生得出我?”
钱灵犀很想回他一句人不可貌相,女人的年龄是不能随便乱猜的。但眼下却不是扯这些闲话的时候,于是在车上站起,望着郭氏介绍道,“韩夫人,您真的认错人了。他姓赵,叫赵庚生,是和我从小长大的邻居,并不是您的孩子。”
“你骗我!”郭氏象发了狂似的打马要往前冲,却被韩燧拦住。她一时性急,竟是从马上跳了下来,不顾只穿着家常布鞋的脚,在没过小腿深的雪泥中连滚带爬的向赵庚生扑去,连鞋掉了也不顾,哀哀呼唤,“暄儿,暄儿你快过来,让娘看看!”
见此情形,赵庚生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了,也从马上下来,“夫人,你真的认错人了。我都快十七了,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生得出我这么大的儿子?”
郭氏闻言眼睛却更亮了,“你十七了?暄儿正是我十七岁那年生的,我今年多大了?多大了?”
“夫人!”彩娟哭着从后面马上也跳了下来。跑到前头扶着郭氏,“您今年三十四啊,若是九爷在,今年正好是十七。老爷。求您让夫人去看一眼吧,这位公子真的很象九爷啊!”
“可他不是。”韩燧深深叹息,“暄儿早已经死了。哪里还来的他?”
“那你的爹娘是谁?叫他们来见我!”郭氏忽地指着赵庚生,厉声喝问。
赵庚生吓了一跳,“我……我没爹没娘,我是人家拣来的。”
可此言一出,却让郭氏更加疯狂了,“那你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是给人偷去的!”
钱灵犀也有些怀疑了。难道赵庚生真是她儿子?她探询一抬头,却正好对上邓恒不甚赞同的眼。
看郭氏焦急的一直想往赵庚生面前冲,韩燧无奈的亲自下马拦住她了,“我再说一次,他不是暄儿。真的不是。小赵,麻烦你能不能把上衣解开?兰儿,如果你没忘,应该记得咱们的暄儿胸口有粒汹痣的吧?赵庚生,请你解开衣服给我夫人看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
赵庚生不用解,就知道自己没有。
韩燧也知道,他之前在九原跟赵庚生比试过多回,打得性起。袒胸露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所以早看过了,知道他没有,所以才会这么说。
但是为了让郭氏安心,赵庚生还是配合的把上衣解开了。在他的胸前,没有痣,只有疤。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郭氏怔怔的看着。猛地推开韩燧,一步一步走向赵庚生。
韩燧这一回再不拦着她了,只叹息一声,让她自己看个明白,彻底死心。
指尖轻轻触到赵庚生胸前那块疤上,郭氏忽地怔怔的落下泪来。
赵庚生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妇人,忽地生出些不忍来,“夫人,您别难过,我命贱,不配当你的儿子。唔……但你这么疼你儿子,他就算死了,也肯定投胎去了个好人家,你就放心吧。”
这样几句安慰人的话,于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可能还有些不太中听,但钱灵犀知道,能从赵庚生的嘴里说出来,已属极其难得了。
郭氏突然抬眼问他,“痛不痛?”
赵庚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郭氏是在问他那道伤疤痛不痛,除了钱家人,赵庚生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关心过,抓抓头,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早不痛了,都小时候留下的。”
“小时候?你小时候经常挨打吗?”
“是啊。我那养父是个酒鬼,一喝多了就打人,养母也没用,每回一挨打就把我往前推。幸好这俩人早都跑了,否则我也长不大了。”赵庚生嘻嘻笑着,但看着郭氏越发悲戚的表情,心里也说不出种什么滋味,象是有壶热热的醋水在流动,让人又是温暖,又是酸涩。
他横竖已经解开衣服了,索性把衣裳整个脱下来扔在马背上,露出满身的伤疤给她看,“你看,真没事,我身上好多疤呢。你看这胳膊上、背上、头上,还有肚子和腿上就更多了,到处都是。所以你别担心,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他极力笑着,想安慰郭氏,可郭氏呆呆的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伤痕累累的伤疤,目光一寸一寸从他身上的伤疤上滑过,忽地,伸手把赵庚生抱住,号啕大哭。
那样的哭声并不凄厉,却听着断人心肠,把个一贯大大咧咧的赵庚生都哭得心里难受之极,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会翻来覆去的说,“你别哭,别哭了。”
赵庚生真的急了,可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觉得郭氏哭得都快把他心底里的那壶热水也给勾出来了。少年不知所措的伸出手,粗鲁的去替郭氏抹去脸上的泪。
可他越是抹,郭氏的眼泪就掉得更凶了,抱着他小小年纪就粗糙无比的大手泪出雨下,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那样心疼,那样怜惜的泪眼看着赵庚生,仿佛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她的错一般。
钱灵犀在一旁看得眼泪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