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今日只带了几个随从,叫上韩燧和程西涯,微服造访了邓恒跟他提过的糖厂。为了摸清这里的真实情况,他连邓恒都没通知。这不是他不信任自家外孙,而是在老年人看来,年轻人做事多半好面子,喜欢夸大事实,而邓恒跟他建议之事,又关系太过重大,涉及到一项重要国策,可由不得胡来,是以景元帝不得不谨慎了几分。
选择韩燧和程西涯两个老臣相伴,自然是看中他们办事精明,又一文一武,可以从不同方面给出意见。但具体要干什么,这二位来前也是一概不知的。
这糖厂开在九原南郊一处空旷地带,前面靠着大路的是几间做门面的民房,后面用高高的围墙砌起来的,是个极大的院子。这儿原本是三五家人的产业,在一起买下之后,进行了改建,形成这样前店后厂的格局,倒也似模似样。
找到地方,景元帝没急着下车,而是让人驾车先绕着这糖厂远远的转了一圈,这还当真让他看着点热闹。相较于前门的冷清,后门可当真热闹得紧,人来人往,挑担背筐的,都排起了队。
景元帝看着好奇,下了车叫住一个背着大筐正往那儿走的孝问话,“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送甜菜啊!”那孝只穿一件无袖的短褂,抬手抹一把汗水,便毫无知觉的甩到景元帝的下摆上,随从们不觉都皱了眉,倒是景元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作声。
和颜悦色的上前把这孝子背上挺大的筐提着,让他省了不少力气,能多说几句话,“你们送甜菜能赚钱的么?”
“当然能!”孝见这老头挺好说话,又帮他提筐,他也挺热情的往那里一指,“要是你们也想赚钱。就赶快去山上挖吧。不过小的人家不要,得要这样个子大的。洗干净,就可以送来了。象我这样,可以卖到五文钱一斤呢!”
众人哪里能让太上皇提筐?早有侍卫上前接过了。这孝见是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不必客气,便松了手,转身喜孜孜的把自己筐上的蓝布揭开,拣一个出来给他们显摆着,“我娘说,等我攒到一吊钱就送我也来念糖坊的学堂。眼下我已经攒得差不多了。今年冬天应该能入学了。”
景元帝颇有些意外,“这里还办了学堂?”
“是啊。”孝很欢喜的告诉他们,“他们这里的学堂好,可比城里的便宜多了。也不用起早贪黑的来念书,每天就在午饭后教一个时辰,只要交一文钱就能进去听课,再加两文钱就有笔墨写大字。我爹去听了,也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他说那夫子全是城里请来的。学问好着呢。我娘说我年纪小,往后肯定学得比我爹还好!”
景元帝听着点头微笑,“你娘说得对。你还这么小,将来肯定能学好多东西。那糖坊办了,你们附近的居民是不是都挺高兴?”
“那当然。”孝子没有心机,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家里一点事全都倒出来了,“他们糖坊开了之后,招了不少人,只可惜不要男的,只要女的,给他们包糖,装盒子。我娘去了没考上。我姐姐考上了,在里面上工每天也有钱拿呢,做得多就挣得多,只可惜这糖坊办得太晚了。”
“为什么?”程西涯好奇的问道。
孝老气横秋的瞥他一眼,“若是早开几年,我姐姐的嫁妆不就出来了?她十月里就要嫁人了。现在顶多挣两匹布料了。”
景元灯然失笑,回头看随从一眼,顿时老太监会意的取出一锭银子来,“那这个就算是我家老爷替你姐姐添妆的吧。”
那孝却愣了愣,“为什么?”
“谢谢你陪我们老爷说话呀。”
可那孝却突然涨红了脸,急得连连摆手,“这个……这个不要钱的!”乡下孩子淳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把抢过自己的筐子就跑。可跑上几步又回头嚷,“你们要是那啥,就把咱们这里的糖买点吧,谢谢啊!”
“孝,接着!”韩燧对这孝也挺有好感,接过老太监手里的银子,一个精准的弧线扔到他的筐里,“别客气了!”
那孝给他露出的这一手佩服得目瞪口呆,景元帝与几位老臣相视一笑,自行离开了。
程西涯他们虽不知道别的,但这个糖坊是邓恒弄的却是知道的,伸出大拇指赞道,“到底是皇上的亲外孙,虽是从商,却也不忘教化百姓,还利于民,这事情办得漂亮。”
韩燧也道,“他们只收女工,不收男工,这就不会误了农时,让田地荒芜。开学堂也只是利用农闲时节,既让百姓不至于有太大的负担,也能让他们粗通文墨,事情虽小,但想得实在是很周到。”
景元帝也很满意,不管邓恒办的糖厂能赚多少钱,但既利用上了此处的剩余资源,又利用当地剩余的劳动力,让百姓能够贴补家计,对于改善他们的生活确实大有帮助。
不过这么好的事情,外孙怎么早不向自己汇报呢?恐怕是想等自己亲自来看时,给自己一个惊喜吧?那么这个效果,无疑是达到了。
但景元帝却不知道,这个教书的点子最早却不是邓恒想出来的。
一时转到糖坊正门,就见挂了坊”,门前高高挑起的布幌上头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字——“糖。”
四扇门的大厅全都敞着,瞧见几人走进,一个高大憨厚的酗子就迎了上来,“几位客官,这是要买糖吗?进来看看吧。”
景元帝点头,刚进门就闻见一股甜香扑鼻,这店铺的格局也与寻常不同,长方形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