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暖得晚,眼下虽然不用烧火炕了,但初春的夜晚还是冷的,但凡过得去的人家都会生个火盆提提温。现在已经到了平日就寝的时间,但钱家主屋的灯依旧亮着,一家四口都没休息,围坐在火盆边,一个个神色凝重。
半晌,作为一家之主钱文仲才捋须开口,“既然有定国公府出面,咱家再参与进去就不怕给人抓着把柄了。虽然分得少了点,但从另一方面说起来,咱们家就完全脱离了风险,就算是给人问起来,也可以照实说了。夫人,你说呢?”
石氏叹息了一声,“老爷说得很是。再怎么少,总算允咱们入股了,将来也是份长远的收益。”
但钱敏君却不服气的撅起小嘴,“枉咱们对邓恒那么好,原本这人竟是这么小气的,早知道今儿中午就不该那么招待他!”
这话就有点小气了。石氏瞪了女儿一眼,“平素是怎么教你的?别人上门那是客,咱们做主人的自然要盛情招待,人家跟咱们谈生意那是利益攸关,各为其政,怎么能怨人家小气?说到底,谁叫咱们没人家的财雄势大呢?”
说到底,她的心里也是不痛快的。钱文仲劝道,“算啦,知足常乐。咱们家原先做这个闹得跟做贼似的,成日里提心吊胆,往后便不怕了,除了教人炼糖,有什么事都是他邓家担着,咱们只管收钱,能给到一成就不错啦。灵犀,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想想看,就算咱们自家经营能赚得多些,但高大人使个绊子不就做不下去了?眼下有邓家在前面撑着,往后这些麻烦便不怕了。”
钱灵犀确实很沮丧,跟邓恒谈判的结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
原本,钱灵犀故意报了个五五开的高提成比例。但给邓恒步步设下的陷阱引入局中之后,最后成交的提成只有区区一成。这还得是邓家扣除所有的生产人工费用成本之后的数,实际拿到手不知是怎样可怜了。
虽然这成果最终还是得到钱文仲一家的认可,但钱灵犀心里却很不服气。回了房脑子里还一直回想着是怎么猛进打得节节败退的,看自己到底输在那里。
认真回想一番,最初在自己以退为进的策略失效之后,心理上就被邓恒占了上风。毕竟对于钱灵犀来说,想保住并经营糖厂的念头太过强烈了,所以不知不觉就被邓恒拿住了要害。
在他们随后开诚布公的谈判中,邓恒正是利用这一点。先是跟她算成本,什么厂房建设、人员工钱、还有采购牛马拓宽销售渠道,购置田地培植优良甜菜,甚至还有打点官府的灰色支出等等,林林总总,听得钱灵犀头都大了。
就算这小子那时就居心不良,但钱灵犀也不得不承认,论起做生意。自己还是太嫩了。邓恒顾虑到的事情虽然多而繁杂,却并不能抹去它们的重要性。
可就算是如此,怎么会给他把原本自己心里设定好的两成最低价打破了呢?在算完成本之后。她明明还坚持要三成的。只是在那之后,邓恒就提出一个持续经营的问题。
顾虑到钱文仲下半年任满,极有可能入京,钱灵犀当时就有些动摇,邓恒就适时追击,又提出一个本金的问题。相比起邓恒核算出的巨额成本,钱灵犀实在没信心把那点子犹如九牛一毛的家底子投进去。
正因为考虑到自家既没人在这里经营,又没钱投入股本,她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将甜菜炼糖技术入股,而就是这个独门技术还被邓恒批得几乎一钱不值。
“我不否认姑娘你的技术能解决很多问题。但你也要知道,既然你可以召到炼糖师傅,我也可以召到更多更好的。一旦让他们潜心研究,就凭我邓家的财势,难道就不能研制出更好更便捷的?我现在还愿意拿出一成的干股,只是不想节外生枝。速战速决的把此事做成。省得过后跟风的人太多,反而缚手缚脚。要知道做生意的时机便如流星过境,稍纵即逝。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勉强了。”
钱灵犀咬牙回想起邓恒最后说起此话的自信神态,大有你不同意我就另起炉灶的意思。自己最后心防的松动,就是在这副志得意笃的信念面前。
有钱人就是拽!做起什么来都可以放开手脚,无所顾忌。但钱灵犀不行,她得顾忌到这份收益会不会给干爹和家里人带来麻烦,她得顾忌到这份收益将是即将出嫁的钱敏君未来生活的重要保障。所以就算邓恒的条件再苛刻,她也只能忿然忍了,先答应下来。虽然嘴上说的是要回来商量商量再说,但钱灵犀却也知道,家里人会是这么个商量结果。
不知不觉,憋屈的钱灵犀进了空间里。一眼瞅见几乎冬眠了的整个冬天的丑丑难得的清醒了,眼下正站在葫芦空间的一角,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钱灵犀心中一把无名火无处可泄,阴森森悄然走到幸伙身后,趁人不备猛地将人仆倒,然后提起丑丑一只肥如莲藕的信丫,开始挠他脚心。
“臭小子,终于知道醒了?这睡一个冬天,怎么还越睡越肥了?说!是不是出去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哈哈……快放手!咯咯……你偷袭,啊啊……”可怜的丑丑,被不负责任的饲主欺负得又哭又笑。
笑是必须的,哭是笑出的眼泪。可这能算喜极而泣么?悲愤的幸伙只能等到那个爱欺负人的饲主过足了瘾,这才抽抽答答的抹着眼泪得到解脱。
钱灵犀气消了,不过仍不肯放过丑丑,把他抱怀里当抱枕娃娃,开始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