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的世界腥风血雨,南槿这里自有一番安宁天地,只是她心里却觉得这一切都虚幻得很。
要立一名商女为后,比先帝所作所为更为荒诞,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可新帝明显不把这等荒谬放在眼里。 他背负着他父亲的诅咒,背负着篡位弑兄的恶名,又怎会计较区区言论。
刚刚换过血的朝堂明显有足够的向心力,以新帝马首是瞻的人占据绝大多数,而他们即便心中有异议,也不会在刚刚领了风头的这个关口又当一回出头鸟,于是一阵喧哗过后,立马回复平静,只除了真正说话有分量的那一个——太后。
从长乐宫送出的懿旨还未兑现,一个贵妃还在宫外的白家,一个贵人还在长乐宫卧床,朝阳殿就出了册立皇后的谕旨,按理说都是好事,可服侍的宫人们却从未如此紧张。
长乐宫依旧大门紧闭,只是在皇帝御令颁布的这个下午,一顶软轿将气色仍旧不佳的纪贵人抬出了长乐宫,送进了紧邻朝阳殿右侧的金华殿。
帝后婚事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办,这一举动无疑是太后赏给新皇后的第一记耳光,连带着皇帝也被掌风刮到,面上无光。 但好像谁也没去在意,无论有意无意,那两人都直接忽视了这件事,宫内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直到大婚当日,南槿仍觉身在梦中,她被女官簇拥着挪动,行礼,跪拜,最后落入一双大手的钳制。 穆谨像是怕她逃跑一般,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手腕,手心温度灼热,整个人被时而凌冽时而热切地气氛笼罩,一双眸子偶尔不经意扫过她,里面竟是满满的激动,甚至不安。
南槿心中酸涩,这个男人带着她在生死间徘徊多次,什么时候如此过?怕是最最危险、就要丧命的关口也从未如此眼光闪烁。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吗?她微不可见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可这样细微的动作都被捕捉,身边的人脚步一顿,扣着她的手几欲捏碎她的骨头。
不过也只一瞬,一切继续。
永安殿,历代皇后所居宫殿。 南槿压抑着内心的慌乱微垂着眼睫,但如羽翼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这一点在穆谨靠近时更为明显。 她连呼吸都忘了,紧抿着唇浑身僵直。
穆谨原本也不甚平静的心情被她的紧张奇异般安抚,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没有发出声音,南槿便也没有察觉,仍自顾自纠缠在自己的情绪里。
终于走近了,穆谨直接将酒杯递到南槿眼前,无声示意,南槿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勉强抬手接过酒杯,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指尖,好像被烫到一般颤了一下,洒出几滴酒水,留下一圈一圈波纹。
南槿几乎是闭着眼喝下合卺酒,心里的紧张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整个人几乎要崩断。 穆谨接过她手中紧握的酒杯,走开几步放在桌上,回身时胸口剧烈的震颤随着脚步的挪动越发清晰,感觉像重温当初她答应嫁给他的那个瞬间。 这是一种狂喜却又不得不被压抑的情绪,最终反映出来,只凝聚成指尖的一点点颤抖。
他掩饰性地虚握拳头靠近嘴边,做完又发现这个动作幼稚青涩到像十几岁的少年。 不由更加好笑,于是干脆放开了,几步走近,毫不犹豫地将人揽在怀里,唇埋进她的黑发,一声叹息。
他们经历过多少时间,多少磨难,多少纠葛,最终不得不出了下策,她才能成为他的妻子。 这一场战役如此耗费,让他几乎将一切都搭进去了,可此时此刻只是这样轻轻地名正言顺地将她拥在怀里,他便觉得再值得不过了。
南槿在他温暖的怀里慢慢放松神经,洞房花烛这种事情,即便她嫁过三次,这还是头一遭。 不是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是真的、真的就要面对了吗?为什么她总觉得不太真实?
或许、可能、应该......能缓一缓吧? 毕竟她是与他做了个交易,不是么?他总应该继续保持一下他之前的君子风度吧?
怀揣着这样的念想,南槿稍稍从他怀里往外挣了挣,发现竟然真的很容易,她心头蓦地一松,当机立断退开一步,也不敢抬头,只喏喏地低声说道:“今天累了一天,我有些困了。”
没有回应,南槿渐渐觉得头皮发麻,僵持着等了一会儿,她不得不抬头,却撞入一双满是戏谑的眼中。 浑身血液上涌,脸上滚烫滚烫的,她不由得又想后退,却被人拉住,下一秒头上一动,一头浓密青丝散了一背。
南槿惊愕抬眼,却发现发簪被穆谨握在手中把玩,他的表情比前一秒更加欠揍,看着簪子的神态仿佛看着久别重逢的情人,眼中炙热浓郁的情意几乎流淌出来。
“皇后,这会儿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他像是调侃一般,轻易说出这一句,南槿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她扭捏着又挣了挣被他紧扣的手腕,这一次却没有挣开,她的眼神无处安放,只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簪子。
穆谨强按住要将人就地法办的念头,将簪子收进掌心,背到身后,又将人拉近了,凑到她耳边极湿濡地轻声道:“皇后先莫急,今晚还很长,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等会儿咱们先看一场戏。”
南槿一愣,这是什么套路?皇帝新婚夜有看戏的传统吗?可是侧脸一看他近在咫尺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睛,突然觉得大概又是他的把戏。 那就权且看着吧,她现在也是砧板上的肉,能拖得一时便拖一时了。
南槿被搂着站在永安殿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