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槿破天荒地发现,她被禁足了。
白欢一改往日的欢脱表象,变得极为严肃认真一丝不苟,每日不离南槿三步之外,连如厕也要守在门口。 南槿在好奇了一天之后,终于发飙了。
“要是今天我出不了这个门,以后你就再别想见到姜怀岳。”南槿表情淡淡,拂袖轻声。
白欢一张惊骇的脸让南槿心生愉悦,却没想她说出口的是:“你和少主不做夫妻真是没了天理了,你知不知道,少主跟我说的是‘要让南槿踏出宅门一步,你这辈子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姜怀岳了’!”
说完她又有些扭捏道:“人家是中意姜家四爷没错,但你们俩都这么无情无义的用他来逼我,我便只好看清时势来做选择了,你跟少主,我还是觉得少主比较压得过你。”
南槿脸一红,这丫头说话没边没际的,也不晓得是不是受人教唆。 可眼下人家软硬不吃,吃定了她拿他们主仆俩没办法,果然寄人篱下就是这般憋屈,她狠狠拍上门,暗想穆谨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让她出门了,就因为那天酒楼那一场闹剧么?
那未免也太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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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槿窝在自己的宅子里风平浪静,却不知外面的世界依然变了天。
北珉皇宫。
皇帝寝宫内,浓郁的熏香也掩盖不了刺鼻的药味,地暖熏得龙榻上的人昏昏沉沉,若不是偶尔还能听见自己的一声呼吸,他都要以为自己早已灵魂出窍了。 殿内一片死寂,仅有的几个服侍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或许已经跑了,或许已经死了。
他不急,他在等人,他的二皇子,他的好儿子。
终于有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沉稳没有犹豫,他想笑一笑,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勾起嘴角。 来人走近榻前,双膝跪地的闷响传进耳朵,继而又是长时间的静默。
他知道自己快要没有时间了,或许这个儿子比自己更清楚,所以选在了这一天。 心里最后燃起一丝愉悦,让他有了些力气,他干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底:“这是我最后的私念,被你毁了。”
没人回答他。
“我一辈子为了这个位子牺牲太多,临死才想着为她做些什么,却是来不及了。 你确定你要这个位子吗?”
他的声音透着些诡异,像是解脱的快感,终于成功刺激到床前跪着的人。
“那我的母亲呢?她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她啊?”皇帝突然笑起来,“跟所有其他人一样,不过是左右权衡的工具罢了。 否则白家富可敌国,怎肯如此听话!”
拳头捏得死紧,骨节摩擦发出让人心惊的声响,最终还是沉寂下去。 穆谨,不,此刻应该叫慕恪谨,他终于敢抬眸看向床上僵直躺着的父亲,最后问道:“那我呢?”
浑浊的眼睛投向他,却只停留一瞬,快到什么也看不清楚,就闭上了。 “你逼宫篡位,残害兄弟,这个位子就算给你的报应吧。 你也会像我一样,成为孤家寡人,高高在上,却为人世所弃,一辈子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
皇帝说完,牙关紧咬,嘴角死死阖上,再没声息,渐渐的连呼吸也止了。 最后眼前一些模糊的映像全是那张年轻明丽的脸,他很欣慰,几十年来求梦无门,临了临了,她终于还是来见他了。 不知她是不是会怪他,他没能让他们的儿子当上这九五至尊,还让他陷入险境。
但是他的二儿子自小重情,老四落在他手上当能安稳一世,即便少了荣华富贵,至少能娶上如花美眷,相携一生。 不像他,他最终谁也没能对得起。
手上感受到最后一丝温热,那是他的儿子。 或许他最对不起的还是他。 他的二儿子最是优秀,他却担心他挡了老四的路,想要他的命,最终没能成功,还留给他那样的诅咒。 可是他已经什么都不想想了。 他的一生都在为了这个位子,最后他只想任性一把。
所有感官同时化为最后一束白光,他终于什么都不用想了。
二月末的天气,忽而又下起雪来。 皇宫内一丝人声都没有,只漫天的鹅毛飘絮扑簌簌地落满屋檐树端,顷刻白了满眼。 偶尔几只反应较慢的鸟儿扇动翅膀回巢,黑影划破一整片死气凝重的天空,像在灰白幕布上剪出一个口子,却又瞬间被添补了回来。
长乐宫前的身影从晌午跪到天黑,被层层落下的雪堆成了个雪人,膝下化开一滩雪水,又被凝成冰,再化开,再凝结,人身渐冷,终于再化不开积重的冰渣,双腿与地面凝成一团。
似乎是天意要他受此罪孽,他跪了多久,雪便下了多久,而长乐宫的宫门从未开过。
整整十二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一个身影快步穿过层层宫墙,来到长乐宫前。 那人一身银甲,远远站在那跪着的身影后,踟蹰许久,终于还是咬牙上前。
他追随二皇子多年,与他同生共死,看他隐忍二十余年,看他被逼避逃南越,看他遭受父兄暗杀,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凄凉的模样。 全身覆满冰雪,几乎见不到□的皮肤,一丝人气也无。
他忍着胸中翻涌的情绪,抬手拂开他头上的雪,凑到耳边低声一句:“四皇子闯了南姑娘府,被我们围困在内,现下还僵持着,他要见您。”
跪着的慕恪谨终于动了动眼皮,睁开失神的双眼,再望了望紧闭的长乐宫门,收回视线时眼中凝起煞气。 他动了动身子,拂开身边人递来的手,挣扎着碾碎膝下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