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九爷眼看着就要当阿玛,他一日比一日期盼,一日比一日焦虑,只觉得做阿玛都要耗费如此心力,何况是怀胎十月的额娘。黛檬再怎么爱耍小性子,再怎么爱说不喜欢孩子这类的假话,可是对待肚子里的小阿哥却精致得很,每日几餐、每餐什么时辰、几样菜、每餐之间的饽饽吃几次、每次分别是什么、配着羊乳还是配着牦牛奶,黛檬一样样都交待得十分仔细,遇到平日不爱吃的膳食也勉力让自己吃进肚子里。
特别是最初三个月的时候,黛檬有轻微的害喜,每次呕吐完都要流泪,问她,她也只是说鼻子酸就会流眼泪并不是因为难过想哭。
可九爷也不是傻的,他在外面跟四哥忙活的时候甚至比四哥还要拼命,只为了能提前回来一二刻钟,可以多跟黛檬说说话。
有一次忙完了活计时辰还早,九爷没让人通报就悄悄进了后院,也没让院子里的丫头们和坐在门口的嬷嬷多话,他轻巧地迈进内堂,正好听到隔了一层厚重门帘的内室里黛檬跟话梅的聊天。九爷是知晓黛檬的规矩的,伺候在身边的人最多两个,多数时候只有一个,小丫头子不许靠近内室三丈否则一律打杀,门口也有嬷嬷在看管,所以屋里人的说话并没有什么避讳。
那天话梅是这么问的,“主子,你自打第一次来潮,月信就从来没有乱过,按说早该知道怀了小阿哥。为何你不早早跟九爷说了,也就不用去延禧宫里受一次气。”
九爷是内帷里历练出来的,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发冷,难道又是黛檬对他耍了心计?九爷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告诫自己还早还早,多下些功夫总会让黛檬跟他一条心的。
而这时,九爷听到黛檬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是新婚,虽说想到了有可能怀孕可也没十分确定。况且那日不是赶上九爷落水吗?我若不进宫得落下多大的口实,我也有份真心想要对额娘孝顺的,哪怕委屈点儿有什么,好赖一个月只需要见一次面。况且不怕告诉你,那时候我怕得很。”
话梅问道:“主子你怕什么?”偷听的九爷也想要问,黛檬,你怕什么?
黛檬会说:“我怕养不好我的孩子,所以就怕万一真是怀上孩子了该怎么办。我一开始就跟九爷说过,我不喜欢生孩子的,怕负不起责任。大婚之前也犹豫了好久,若是我真不想,大可让给我调养身子的嬷嬷配一两味药,过个两三年再生,可我到底没那么做。”
话梅嘴快地问道:“为什么呀?”九爷也在想,为什么呀?
九爷等了好一会儿,他猜想黛檬可能是在沉默,又等了一会儿,黛檬才回答:“其实药丸早就背着我额娘做好了,我也随身带了过来,我想着,若是大婚那夜九爷对我不好,我第二天一早就吃了药丸。可偏偏那夜九爷对我好极了,我就犹豫了,后来每一天,九爷都对我好,哪怕我把真实的一面慢慢暴露在他眼前,他也只是高兴,从来不曾怨怪我约束我,我就想,若是我一辈子还想生孩子,就只能给他生孩子。”
“嘶,”话梅惊了一下,马上呸呸呸几声,说道,“主子您在说什么啊,您自然只能给九爷生孩子,日后您可注意着点儿。主子平日还总说奴才嘴上没个遮拦,奴才看主子才该多加小心。”
话梅没听懂黛檬的意思,偷听的九爷倒是听懂了,虽然话里转了几个弯又透着不情不愿,但黛檬的意思是说,她愿意为自己生儿育女。九爷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自来就知道黛檬性子烈,也听她明确说过他但凡有一丝对不起她的,她就会狠狠地报复回来,这种报复也包括她会做些什么让他失去位面交易的资格。还好,他做的一切黛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九爷更加确信他会等到丰收的那一天,如今再多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一帘之隔的黛檬大概是被话梅的表情逗笑了,她咯咯咯笑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可不能偷偷告诉九爷,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对我,可见他不知道我是心甘情愿,也不知道我有多爱这个孩子。有时候我觉得孩子的心跳跟我的心跳重合在一起,砰、砰、砰、砰的,让我开心得能够哭出来。”
话梅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哭?”九爷心下感动着,也想问一嘴,既然开心为什么要哭?
黛檬温柔地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活着大概也就这么回事儿,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可是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就彻底不同了,我期待他叫我额娘,我期待他花朵一般的嘴唇可以亲吻我的脸颊,我期待他可以走的更远一些,看到我不曾走过的土地,我甚至期待他可以去珲春替我看望阿玛额娘。话梅,你不懂,日后若是机会成熟我也不会让你们自梳,会将你们四个嫁出去体会一番的。”
“就因为这个哭?”话梅还是不懂。偷听的九爷却若有所思。
黛檬回答道:“也不是啊,他可真能折腾,每次呕吐我感觉都快把胃袋给吐出来,难受死了。可不就得哭吗?”
“那您还不告诉九爷您难受?”话梅问的,正是九爷想知道的。
黛檬此刻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极了,“这份痛苦是我一个人了,我不会告诉他。他不是女人,注定要失去这份蕴含着深沉快乐的痛苦,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