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自己不在就好了。
自从和邪神见面那一天起,游戏不止一次这么想。
只要身为邪神宿主的他消失,邪神就会再一次沉睡。
埃及不会再经历惨烈的战乱,王兄也不需要重蹈覆辙用性命将邪神封印三千年,所有的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除了他自己——
黑夜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那柄由远及近的锐利短剑。
剑刃折射出的白光落进年少王弟的眼底深处,让那漆黑的瞳孔的边缘像是发出光来。
他仍旧保持着跪坐在地面的姿态,紧紧地抱住迪亚的双手已被染成最为艳丽的鲜红色泽。
他像是完全没看见赛特一样只是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那柄短剑,一动不动。
【只要这样就好了。】
他睁大眼,稚嫩面容像是凝固在那一瞬。
他细长的睫毛在掠过的气流之中颤动不休。
【只要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一切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只要——】
锋利的短剑重重地刺下来,剑刃尽没。
褐色的绒毛将露在外面的剑柄簇拥起来。
然后,啪的一声。
褐色的小毛球在炸裂开来的同时掀起剧烈气流的震动将那柄刺入它身体的短剑整个弹飞了出去。
而炸开的小毛球一分为二,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再一次挡在了主人的身前。
“噗哩!”
圆滚滚的栗子球挥舞着小爪子,瞪着紫罗兰色的圆溜溜的大眼睛对赛特怒目而视。
虽然在赛特动手之前就察觉到了主人的危险,但是,若是主人没有将它召唤出来的意愿,身在魔物界的它是无法来到人界保护主人的。
它不明白为何身处危险的主人在最后一秒才有了召唤它的意愿。
它只知道它才不会让眼前这个自己一直都很讨厌的人类伤害它的主人。
埃及的大神官站着没有动,被弹飞了短剑的右手空空荡荡,栗子球炸裂时在手背上撕裂的一道口子渗出血来。
赛特低着头注视着王弟,原本就极薄的唇因为抿紧到了极致而呈现出近乎扭曲的弧度。
他死死地盯着王弟,以一种顽固到拗执的苛责目光。
可是他看不到王弟的脸,黑夜之中越发墨染一般乌黑的发垂下来,落下的阴影掩盖住低着头的王弟的脸。
赛特没有开口。
王弟也没有说话。
他们彼此以一种诡异的僵局彼此对峙。
突然间一阵大风穿越沙沙作响的丛林猛然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袭来,吹得赛特的长袍疯狂向前扯动起来。
游戏突兀地抬手。
迎面吹来的狂风让他乌黑的额发飞扬不休遮住了他的眼,可是他抬起的手突然爆出的强大气流却是以和吹来的狂风完全相反的方向——
在空气中爆裂开来的强大魔力将赛特整个人都撞飞了出去。
年轻的大神官重重地撞在身后巨大的石柱之上,强烈的撞击让他再也站立不稳,身子一晃就屈膝跪在了地上。
他一手撑在地面,按着胸口张口咳出一口血来。
来不及擦拭唇角的血痕,赛特猛地抬头。
有着墨染似的黑发的埃及王弟悬浮在半空之中,那双比夜色还要深的乌黑瞳孔注视着赛特。
他高高地悬在半空之中俯视着赛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高悬夜空之中的弯月不知何时隐入云层之中,于是那洒落大地的月光失去了踪迹。
赛特单膝跪在地上,仍旧是一手撑在地面,他抬起头仰望着抱着迪亚悬浮在空中的王弟。
朦胧的黑夜之中,他只能看见从云的空隙中透出来的月光一闪而过照亮了王弟抿紧的唇角。
而后,弯月再一次被一大片厚重的云层挡住。
大地一片黑暗。
赛特眼睁睁地看着王弟消失在那片黑暗之中,张嘴想喊,可是喉咙却像是被谁掐死了一般。
他张着唇,像是离了水而窒息的鱼,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半晌之后,赛特站起身来。
哪怕在起身的一瞬身子晃了一晃也没有借助近在身边的石柱的存在,他只是用左手死死地按住了胸口。
他向房间的大门走去,突然咯的一声响——
被赛特一脚踢到的短剑在地面滚动着发出摩擦碰撞的声音,它让大神官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直。
而终于,年轻的大神官在许久之后俯□,向它伸出手。
手背上被撕裂的伤口还在渗血,那血珠顺着大神官褐色的手指滚下去,啪嗒一下滴落在反射着月光的雪白剑刃之上。
大神官的手再一次滞在半空中,再也没了动静……
突兀间,僵在半空的手一伸,一把抓住地面的短剑高高挥起。
然后,猛然落下。
短剑整个剑刃都没入大地之中。
赛特的指尖并没有颤抖,只是勒住剑柄用劲过度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泛白而惨淡的色调。
年轻的大神官再一次站起身,跨过插在地面的短剑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沉重步伐像是踩在泥淖之中。
他的身子依然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绷紧的肩像是承担着某种重负的极致。
…………
夜色依然撩人,弯月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
半山腰上从石缝之中泊泊流出的冒着气泡的温水汇聚在半弧度的池子里,形成一个天然的温泉。
渲染夜色的水雾在热气腾腾的温泉上冉冉升起,朦胧雾气之中依稀可以看见那深褐色的矫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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