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二更
已是戌初三刻,迪古乃还未回来,倒是来了一个让我很意外的人太平天国。
辽王宗干来了。
秀娥扶我下床,进了厅堂,海棠坐在一旁和宗干撒娇,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父女两人面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见我出来了,海棠很自觉的起身,路过我身旁时悄声说了一句:“别听他的。”随后便甩着手绢离开了。我默默品着这四个字,嘴角绽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欲屈膝行礼,宗干忙示意秀娥将我扶起来,微笑道:“你身子不好,不必这么麻烦了,快坐下吧。”我颔首,依言坐下。对于他的来意,我好像明白、又不敢确定,只低眉坐着,也不愿看他。这个男人虽是迪古乃敬重的父亲,却也是造成我眼下所有痛苦的刽子手。尽管权力之争,从来无对错之分,然而事关己身,谁又能真正释怀、心无怨怼呢?
“你看看这个。”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秀娥忙过去接住,递给我。垂眼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嘴里道:“这是我义父的字迹。”
“臣于大金之初,从二先帝破辽攻宋。兵无万众,粮无十日之储。长驱深入,旌旗指处,莫不请命受降……辽宋郡邑,归我版图……”我细细念出,手指微颤,边道:“这是义父在狱中所写?上书给陛下的?”
宗干点头,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鼻头开始发酸,我深呼一气,继续往下,心中又惊又怕。完颜宗翰自比周公。大量以古喻今,试图规劝合剌饮水思源、勿忘有功辅佐之臣,万不得听信谗言而使忠臣贤良蒙冤……可是合剌,会听得进去吗……
“呜呼!功成身退,天之道也。臣尝有此志。贪恋陛下之圣意,眷慕陛下宗庙,踌躇犹豫。以至于此。使臣伊吕之功,反当长平之祸。愿陛下释臣缧绁之难。愿成五湖之游,誓效犬马之报……”
我的眼眶渐渐泛湿……
秀娥及时抽出绢子给我拭泪。宗干轻声道:“陛下早已对粘罕生不满之心。此番上书,陛下无动于衷。我与粘罕到底是统军几十年的兄弟,虽然对他居功自傲,目无君上的行为深痛恶觉。但说句实话,我也能理解他的强横**。粘罕是我大金劳苦功高的重臣,实力威望无人可及。若换做旁人,经不起高庆裔的怂恿和鼓动,说不定早已拥兵举事、弑君篡位。他在战场出生入死三十余载。为我大金开疆辟土、战功赫赫,只因不是太祖直系子孙,遂与帝位无缘。心中有所愤懑和遗憾也是理所当然。从前对于他的跋扈,我们这些兄弟们也心服口服。很少加以指责,只是……”
我木然接道:“只是如今的皇帝生于安乐,未经过战场洗礼,与你们的立场又有所不同。他厌恶女真旧俗,崇尚中原文化,却处处受我义父制约,心中自然不甘。新君往往痛恨军国老臣,渴望掌握实权。这一切因素,都加重了陛下对我义父的不满。可是……”我话锋一转,抬眼盯着他道:“若无王爷您的授意、陛下怎敢对我义父如此?”
他看了我一会,摇头道:“起初,我和你义父一样,以为陛下年幼易制。但时日久了,才发觉我们都想错了,陛下的心思……还是很深的。我是他养父,自然会偏向于他,但从未想过要将粘罕一派一网打尽。当初以宗磐为太师,就是想以此来制约你义父的权势,希望他能有所收敛,切莫再恃宠而骄。不过我没想到,陛下与宗磐竟暗中达成默契。你也知道,宗磐与你义父之间的积怨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他揣测出合剌想打击你义父,便主动告发了高庆裔贪赃一事,并且大做文章,唯恐天下不乱。我本想息事宁人,无奈陛下不肯……我也曾告诫他宗磐狼子野心依旧,若是除了你义父,宗磐便再无人制约,到时情况可能更糟……可惜,陛下未听进去……”
我撇过脸,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於是擦了擦眼泪,问:“那现在如何?陛下还是要对我义父用刑吗?”
宗干喝了口茶,脸上露出几丝笑意,慢慢道:“你义父明日就可以换到府里监禁了。”
“此话当真?”我又惊又喜,“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是身子还有虚,刚站起来便有些发晕,秀娥慌忙扶着我重新坐下。宗干摸摸胡子笑道:“这哪能有假?晚点迪古乃回来,你亲自问他便是了……今日陛下把你义父的上书给我看……让人不由得忆起往昔艰苦卓绝的从军岁月。只是陛下,到底是没有经历过。但他还是肯给我几分薄面,听了我的建议,将你义父换至府中监禁,你可以稍微放下心了。”
欢喜难言,夹着一丝丝无奈,眼前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几分人情在。只是完颜宗翰落魄如斯,他始终……是脱不了干系的。
又有几分诧异,宗干为何要来和我说上这么几番话,直接告诉我这个消息不就可以了。他方才费那般口舌,是有来向我解释的意味吗?我疑惑了。
宗干见我如此神色,大概也猜中了我的心思,轻轻叹道:“迪古乃都和我说了……孩子的事,我很遗憾……也很难过,毕竟是我的亲孙儿,却是因为我……”
我又惊又窘,迪古乃怎么会把这件事告诉宗干?难道是想让宗干心生愧意,帮忙为完颜宗翰求情?还是……他跟宗干说要娶我?
正在寻思着如何答话,宗干忽然敛了笑意,看着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花容月貌,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