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地处江南的临安城仿佛提前进入了夏季一般,热得人难受。
玫娘和青槐一起忙活了一上午,终于把夏季的衣裙全都找了出来洗洗晒晒,晾了一院子。
到了傍晚时分,交代青槐守着秋香院之后,玫娘换上了浅青色的罗衫和素纨裙,抱着小狐狸到花园里散步,顺便去看望婆婆。
自从刘珙去世之后,方夫人一日比一日消沉,天天呆在正院里,吃斋念佛,抄写佛经,仿佛同尘世隔绝一般,很少见人。
玫娘年纪虽小,却守了至少两年寡,觉得自己很能体会公公殁了婆婆一下子孤清下来的感受——公公活着的时候,虽然姬妾成群,可是毕竟是个大活人啊,每月逢五还是要回正院陪着婆婆的,如今一下子殁了,婆婆一定孤单得很。
她同情婆婆,因此白天有空的话,常常去陪着婆婆。
小狐狸白天不方便化为人形,又舍不得和玫娘分开,担心玫娘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依旧是跟着玫娘,窝在玫娘的怀里。
玫娘抱着小狐狸,慢悠悠地走到了正院。
正院门外的大花池里种了几株红玫瑰花,正开得热闹,墙上花池里到处都是红色的玫瑰花,香喷喷的。
玫娘喜欢玫瑰,就抱着小狐狸赏玩了一番。
守门的柳妈妈看到她站在那里,就起身笑着招呼道:“二少奶奶,今天天气这么热,你还抱着你的小狐狸呢,也不嫌热!”
玫娘“嗯”了一声,低头轻轻地抚摸着小狐狸柔软的身子,脸上现出极为温柔的神情。
小狐狸宝石绿的狐狸眼瞟了她一下,轻轻闭上了,身子隔着玫娘薄薄的罗衣,紧贴着玫娘——它单是挨着玫娘,身子就麻酥酥的,惬意舒服得很。
柳妈妈笑了:“看二少奶奶您这小狐狸多通人性,跟您多亲啊!”
玫娘笑了笑,没接腔,正要往院子里走,就听到身后传来洪大奶奶的高声大调:“哟,前面是二弟妹啊,等等我吧!”
玫娘无奈,只好停下了脚步,侧身站在路边,等待洪大奶奶赶上来。
洪大奶奶原本就瘦,最近和丁忧在家的丈夫刘伯堂斗,和刘伯堂的那几个姬妾通房斗,斗得精神抖擞,人却是瘦了好多,衬着身上苹果绿的罗衫和脖子里金灿灿的项圈,更显得脸皮青黄颧骨高耸,就连脖子里的皮肤都松弛了。
她带着两个丫鬟走上前,斜着眼睛打量了玫娘一番,眼睛盯着玫娘怀里的小狐狸,带着恶意道:“哎呦,二弟妹啊,你和你的小狐狸可真是形影不离啊!”
玫娘对她这位阴险的大嫂,素来是又怕又讨厌,她定了定神,道:“大嫂说笑了,我不像大嫂,膝下儿女双全,我一向孤单得很,小狐狸能陪着我,给我解闷,我自然欢喜它了。”
洪大奶奶猛地凑近玫娘,伸手要去摸玫娘怀里的小狐狸:“让我看看是公狐狸还是母狐狸!”
她先前问过美妮,当然知道是公狐狸,如今不过是想验证一下罢了。
洪大奶奶动作很快,玫娘来不及避开,可是就在她的手快要摸到小狐狸的时候,小狐狸的眼睛突然张开,绿宝石般的眸子里射出冷光,同洪大奶奶的视线对上。
大热的天,洪大奶奶却打了个冷战,她的手缩了回去。
玫娘趁机后退了两步,强笑道:“大嫂,赶紧去看婆婆吧!”
洪大奶奶看了玫娘怀里的小狐狸一眼,发现它的眼睛又闭上了,忙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妯娌两个在婆婆房里盘桓了一个多时辰,陪了方夫人用了晚饭。
玫娘因住的秋香院非常偏远,又没有带丫鬟过来,就趁着天还没全黑,就告辞离去了。
洪大奶奶一直在等着她走呢,待她一离开,就笑着向方夫人说道:“婆婆,我听人说须水镇上出了件新鲜事呢!”
方夫人抬头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她天天足不出户,日子着实无聊,大儿媳妇讲外面的新鲜事给她听,她倒是喜欢听的。
这个故事在洪大奶奶心里酝酿良久,因此讲得非常顺畅生动,仿佛她亲临现场围观似的:“须水镇西头有一家韩猎户,夫妻两个守着过日子,膝下只有一个男孩子。去年春天的时候,韩猎户除外打猎,猎得了一只极好看的雄性红狐。韩猎户原本想着杀了红狐剥皮硝了卖个好价钱的,谁知道韩猎户的娘子看红狐样子好看,就央求丈夫放了红狐。韩猎户拗不过韩娘子,就把这红狐给了韩娘子。韩娘子特别喜欢这个红狐狸,白日黑夜都抱在怀里,没多久呀,这韩猎户就突然吐血死了,韩娘子就守了寡。”
她见婆婆听得专心,就故意顿了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这才接着道:“别人都劝韩娘子改嫁,可是韩娘子就是不愿意,她守着儿子,带着小狐狸过日子。可是她的儿子越来越大,渐渐知人事了,他渐渐觉得娘亲每晚带着狐狸睡觉怪怪的,心中开始起疑。夏天一个有月亮的晚上,他装着睡着了,待母亲抱着小狐狸进了卧室,这才悄悄起了床,轻手轻脚走到了母亲的窗前,往里一看,发现他母亲正同一个身穿红衣的俊俏公子……颠鸾倒凤呢!”
“这个男孩子很有心计,他先是装着不知道,背着母亲去请了得道的高僧回来,先用计把狐狸精装进了高僧给的坛子里,然后一把火烧化了。自从狐狸精死后,他的母亲,倒是逐渐好转了。”
洪大奶奶看着婆婆有些铁青的脸色,轻轻道:“婆婆,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