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今日叫你来,是要说声对不住。”
红嫣惊讶,抬头看费太后神情。
费太后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涩难明,她伸手将袖子上的折子抚平:“按说,你是良臣的女儿,也是我们费家的人。我先前虽对你有利用之意,却从未想过要伤你性命。更没想过要伤你母亲……可事已至此,只有说声抱歉了,你拿去,立座衣冠冢罢。”
红嫣一怔,顺着她的示意,看到对面座上,有个蓝布包袱。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费太后声音沉沉的:“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红嫣心中沉沉的,慢慢的走近,指尖有些颤抖,解了几次都不得开。她不得已用右手按住了左手,冷静了片刻,这才一气解开了包袱结。松了口气,只是件衣服,并非她想像中的断肢。
她仔细看了一阵,这花色,像是丽娘离开那日穿的那身衣裙。
“太后娘娘,这帕子荷包头面饰物都送尽了,这回连衣裙也送来了么?”
费太后不理会她的嘲笑,仍是沉声道:“你将这衣服,拎起来瞧瞧。”
红嫣想了想,不会有毒,毒死了她,狄秋浔根本就不需再顾忌丽娘了,费诺的盘算也落了空。于是当真伸手将这衣服拎了起来,一股血腥味扑鼻一冲,红嫣心头狂跳,见这衣服胸前一片血迹弥漫,在昏暗的灯光下,照见当中有个寸宽的洞口。
她眼前一黑,手上一松,任这衣服飘落在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旋即扑过去揪住了费太后的襟口:“你们杀了她?你们杀了她!”
费太后冷笑:“没有!我们还指望着皇上让步呢,怎么会杀了她?!是皇上杀了她。”
红嫣尖声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皇上怎会杀了我娘?他虽不愿放了费家众人,但也不会杀了我娘!”
费太后压低了声音:“这你就不懂了,你不该将他看成个寻常男子。他是派了人去相救,只是费诺也有高人相助,寻常人难觅其踪迹,狄秋浔只得派出了擅追踪搜寻的暗卫,可是他又另对这些暗卫下了密旨。是什么样的密旨?你猜猜……其中一位暗卫甚至遇上了费诺一行,他见事不可为,救不走你娘,为绝了这后患,免得你再纠缠癫狂,他——索性一剑刺死了她!”
这话一出,红嫣往后一退,跌坐在椅子上。
“到时栽在费诺身上,你再伤心,也不过怨他一时,时长日久,你这般识大体,他再心肝宝贝的哄着,到末了还不是要软化在他怀中?”
红嫣被丽娘的死震荡了心神,费太后一脸古怪的笑意,形同鬼魅一般,站了起来,逼近了她:“可惜,燕京风声过紧,一具尸体,我实在是不便运进宫来给你瞧瞧,只得委屈你,拿着这件血衣,去立座衣冠冢了。”
红嫣摇头:“我不信,你在诓我。”她胸中血气不断翻涌,呼吸不畅。
费太后笑出了声:“愚蠢。你定是以为,他不过是碍于身份,不能无所顾忌,实际上,还是对你有情。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如今对你有几分喜欢,愿意面上哄着你罢了,却不表示,他不会欺瞒你。背地里的种种手段,岂是你看得清的?他要真是这般有情有义,怎会在这数月里,迅速的收拾了局面,稳坐了江山?”
红嫣近段时日以来,焦虑少眠,已被乱了心神,被费太后一声声,一句句的,揭穿了她心中种种埋在暗处的猜忌。平时的理智全失,只觉一口淤血卡在胸口,似立即就要喷薄而出,脑中嗡嗡作响。
费太后接着道:“他必是许了你山盟海誓罢,可你去查查起注经,就在你日日忧虑的时候,他仍是每日温香软玉在怀,你便可瞧得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红嫣想到那日,她将所有忧虑都告之。他说要“信他”,“等他”,“必会想出法子”,可是她深夜闯宫,他却在方婕妤的琉璃轩。
这一个被压抑的疑处,像一个小小的蚁穴,慢慢的块了堤,洪水轰然冲出,让红嫣被刺激到了一个极致。
费太后又道:“你道他当日让你入宫,所为何事?你为何从来没想过,他身体虽略有两分虚弱,却无大碍,为何登基之后全无子嗣?只有你入了宫,皇后方才有孕?”
这曾经是红嫣心中的一个疑点。
“是因为哀家,在后宫用了药,不让他狄秋浔有后。”
红嫣一震,呼吸困难,仍难掩惊讶的望着她。
费太后笑:“别这样看着哀家,皇权争夺,哀家做过多少阴私事,数也数不清……这药,用多了,终是会伤了身子。唯有见你来了,不忍对你用药。却没想到,哀家见他一副宠你上天的架势,从不宿在旁处,疏怠了两分。到末了,竟是病怏怏的皇后有孕了,身体健实的你——却没有孕。他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是,不管他嘴上说得多好听,不过贪你几分美色,逢场作戏,却从来没忘了,你是费良臣的女儿!”
正在这时,宫人在外禀报:“皇上驾到——”
费太后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静静的看着半垂着头,捏着裙带的手指略有些发白的红嫣。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投雷鼓励,真的抚平了我不安的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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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批评的声音很多,我看了也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