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殿中有两个能纳千人的大厅,酒宴便在此举行,男、女分开,各一厅室。

女眷这边,台陛之上设黄幔,放置了三张桌案,乃是费太后一桌,习太后一桌,皇后一桌。妃嫔、宗亲女眷入左侧席,官眷入右侧席。

待吉时一到,鸿胪寺官引百官入,宗正寺引宗亲、官眷入,按部就班,一丝也不错乱。

等到众人就席,费太后才领着后宫众人入席,场中众人起身相迎,齐称千岁。

红嫣缓步入席,独坐桌案之后,融晴、娥眉立于她身后。

自费太后令众人平身入席,红嫣便不时感觉到众人打量的目光。

说起来她虽入宫时日不短,但外命妇却是第一次见她真容,好奇之下偷眼打量,也是有的。红嫣想通这一节,便不再在意,默然听了费太后神色威严的说了几句开席之语,赐众人茶酒,礼乐起,这才正式开始席。

丝竹之声幽幽响起,一队宫人于厅中作舞。

柔贵妃正坐于红嫣上首,便侧过头来笑着对红嫣道:“蜜妃,你可瞧见对面第三桌上的夫人?”

红嫣抬眼看去,就见一年约三十来岁的妇人,面容白净,神色温婉。

便淡淡的问道:“瞧见了又如何?”

柔贵妃一笑,引得众人注意,皆留心她说话。

她挑了挑眉,漫声道:“这是太府寺卿胡蒙正的夫人鲁氏。”

鲁氏见说到自身,不由神色恭敬的起身施礼:“臣妇鲁氏,见过贵妃娘娘、蜜妃娘娘。”

柔贵妃笑道:“胡蒙正待你可好?”

鲁氏答曰:“蒙娘娘垂询,甚好。”

红嫣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不动声色。

柔贵妃就对红嫣道:“你不知这胡蒙正与鲁氏之间,还有一段佳话。原本两家比邻而居,为通家之好,自小许婚,后头因做官而两家分迁,鲁氏之父往河卢为官,正值那年南疆作乱,鲁氏家破人亡,流落在外,众人皆以为她已身亡。不料——”,说到这里,她笑盈盈的道:“本宫倒是记不真切了,方婕妤,你来说清楚些。”

红嫣已是猜出两分,女子流落在外,能有什么好?又特地说到她身上,八成是落入腌臜地了,只是如今怎的又成了诰命夫人?一眼望向鲁氏,就见她果然有些尴尬之色。

方婕妤面上怨恨一闪而过,随即笑着道:“不料竟被人卖予一乐户,辗转涂州。也是无巧不成书,胡蒙正正往涂州为官,官府筵席上点了鲁氏去待命。相隔数年,这胡蒙正已认不出鲁氏来了,偏巧又将她看入眼中,有些眷爱之意……最末得知身份,竟是求了太守与她脱藉,迎做了正头夫人。”

柔贵妃掩唇而笑:“这年头,真真是奇事,这低贱之人,偏能居于高位,实是有辱朝庭体面啊,胡蒙正实不佩为官,蜜妃说,是不是。”

费太后冷冷的看着柔贵妃,不动声色。这一段公案,当年在朝中传得也颇为热闹,不算秘闻,鲁氏这么多年都受住了,也不怕今日这一桩。只看蜜妃这脸皮,是厚还是薄了。

红嫣见鲁氏低眉敛目,双唇紧抿,不禁微微一笑:“此事如何能怨鲁氏有辱体面?一则,这河卢被乱,乃是国之不幸,正是有似费大将军这般无能之将,才会护不住妇孺,鲁氏沦落风尘,非她本人之错,她无需有愧。”

柔贵妃听到这处,双目圆瞪,怒气勃发。习太后便淡淡的道:“贵妃方才亦将朝臣命妇之事挂在嘴上,如何蜜妃说起,便听不得了?”

柔贵妃见费太后目光冷厉,心中便道:便让你说,惹恼了姑母,一样没你好处。这般一想,当真按捺下去,铁青着脸静听。

红嫣又道:“这二则么,两家原来有婚约,胡蒙正不以贵贱而弃约,此为有义。成婚多年,必遭了如方婕妤、柔贵妃等人取笑,却仍善待鲁氏,此中必有鲁氏柔情之功。即非鲁氏之错,胡蒙正与她又是有情有义,如何论及有辱体面?待一女子尚且有情有义,忠君爱国自必不说,该是百官表率,国之栋梁才对。柔贵妃这般取笑,怕是不妥吧?也不怕寒了朝臣的心?”

一番话让柔贵妃辨驳不得。

狄秋浔缓步进入,淡淡的道:“蜜妃说得好。”两宴厅之间本就有小门相联,狄秋浔是过来问候两宫太后,正听得两人相争,不由令人不必宣驾,静听了一阵,此时方才出声。

“就加封鲁氏为二品诰命夫人,赐玉如意一柄。”

众人齐齐迎驾。狄秋浔看了红嫣一眼,暖色一闪而过。

鲁氏接旨,双目中泪光闪动。

狄秋浔走向台陛,傅皇后上前两步相迎,却突然一滞。

狄秋浔与她对面,看得真切,不由问道:“皇后怎么了?”

傅皇后神色冷清道:“许是这殿中过暖,臣妾有些胸闷。”

寻常嫔妃,三五日便要请个平安脉,皇后却素来不喜,执意不令请平安脉,说是经年的病根,照着方子服药便罢,日日听人说凤体违和,心中听了也不喜。

费太后便道:“皇后也要爱惜身子,让太医来请脉罢。”

傅皇后只道:“无甚大碍,勿扫了大家雅兴。”

狄秋浔看她一眼,淡淡吩咐:“传御医。”

狄秋浔向两宫太后敬酒,又向几名官眷问话,稍倾御医来了,请皇后离席,至一旁侧室诊脉。

红嫣不知为何,抬眼盯着台陛之上的狄秋浔,心中滋味莫名。

过得一阵,皇后身边的大长秋满面欢喜的走了出来,低眉敛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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