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七月十五日,台湾《国家安全法》施行,同日台湾与澎湖地区正式解除了为期三十八年的戒严全文阅游之天下无双。金门与马祖则在数年后解除战地政务。蒋总统“法统在法不在人”的决定,确立了台湾民主改革不可逆转的方向。
十月七日,蒋总统接见美鬼《华盛顿邮报》发行人葛兰姆,正式告知对方,“中华民国将解除戒严,开放组党。”史称“解除党啊禁”。
和党啊禁一并解除的是报禁。政府从此不再对新闻媒体进行压制或扶植。新闻媒体蓬勃发展起来,透过事业资本与市场的互动,容纳了更广大的社会光谱。
是年底,由美返台的资深报人黄大成,创办了《葡萄日报》。
《葡萄日报》草创,百废待兴。黄大成忙得不可开交,偶然走进一间大肠面线店宵夜。
正是这个偶然,使得黄善己的人生完全改观。
许是同根同宗之渊源,亦或是大肠面线之同好,甚至就是瞧着两颗板牙顺眼吧,黄大成请黄善己吃了一碗大肠面线,并雇佣了黄善己进报社打杂。
是时也,黄善己三十而立,一事无成。
往事不堪回首。黄善己五岁丧父,六岁随母改嫁,好歹能吃上一碗冷饭。天生两颗大板牙,一脸的猥琐,一身的穷酸,黄善己在国小时就受惯了各种白眼。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十二岁母死,黄善己流落到士林市场,有一天没一天地混日子。
这些年,黄善己卖过报纸,当过学徒,扛过大包,摆过小摊。活着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吃饱饭很难。
好在报纸卖不掉,还可以自己看,黄善己博览群报,黄大成倒是不清楚校园全能高手。
不清楚也没关系。令黄大成诧异的是,没有多少文化的黄善己,居然能写文章的,而且文笔甚是辛辣酣畅!
报禁解除后,按照消费者取向的市场法则,几乎所有的新闻媒体,都造就了大量五光十色的名人八卦、商品消费讯息等内容,显示出了“去政治性”的倾向。
但每逢选举、两岸互动等重大政治事件,新闻媒体又各自选边,并以“蓝媒”、“绿媒”、“统媒”相互指称,彼此间壁垒分明。简单的媚俗、哗众取宠或者市场导向,并不能适切解释其立场……
一九九三年,出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大事。
国民党籍宜兰县长候选人张军堂被指控伪造外国博士学历。《葡萄日报》副刊“给我报报”专栏,发表了一篇署名为“山鸡”的文章。文章言之凿凿,声称张军堂的博士学位确实是真的,因其在美国的指导教授威廉霍华来信,证实张确实系其弟子,且张之博士论文题为《犀牛皮移植到我脸上法律效力之研究》。
这个明显是讽刺搞笑的文章,竟然让国民党县党部主委杨吉雄大为欣喜,公开宣称《葡萄日报》证实了张军堂的国外学历。
成就台湾选举史上的最大笑话,“给我报报”战果辉煌。品貌不堪恭维的黄善己,一战成名。“山鸡”自此在台湾媒体之林中立足。
黄善己长期在社会底层挣扎,遍尝人世艰辛,心中难免有戾气。三教九流认识得不少,坊间掌故也知道得多。
成名之后,黄善己的笔锋直指官居高位者或者富甲一方者。拥有各种资源,必有其原罪,这是黄善己的逻辑。
黄善己执笔为升斗小民代言,笔锋尖锐深刻,多有为一睹“给我报报”而购买《葡萄日报》者。其它报纸纷纷效仿,但实际效果远不如“给我报报”。也有其它报纸高新挖角,但黄善己感黄大成当年一饭之恩,决不肯离开。
黄大成当然也是投桃报李,黄善己升职为副主编,专职经营副刊,其如椽巨笔也一直没有放下。
为官不廉者,为富不仁者,为人不耻者,多有恨黄善己入骨者。
好在,报禁解除后,台湾再无人因言获罪。
严重的后果终于发生。一九九八年的一个夏日,黄善己独自走夜路,被人套了麻袋,直接扔进了大海。
也是黄善己命不该绝。一条偷渡小船从礁石后驶出,将麻袋捞起。而那条偷渡小船,载了两个来自大陆的亡命之徒,因迷路至此,却是从此捞到了好大的饭辙。
虽然不知道是谁行凶,黄善己却知道是谁主使。杀身之仇不能不报,而《葡萄日报》显然是做不到这一点。
三日后,台湾航运大亨郭春海被绑架。警方破案不力,郭春海被撕票。此案震惊台海,却始终没有侦破。
黄善己大难不死,大彻大悟,辞了副主编,离开“给我报报”,心甘情愿地当了一名一线小记者。
溜边打杂的采访,台海内外跑得欢畅。无官一身轻的黄善己,有事一溜小跑,没事一壶小酒,日子过得无比潇洒。
世人毁我誉我,于我有何干系?这人生啊,就是一碗大肠面线!
原本对黄善己之锋锐颇为景仰的媒体人,大摇其头。曾经因“给我报报”拍案笑骂的大众读者,更是善忘。黄善己虽然没有离开媒体,却逐渐被人淡忘。
同时,一个叫“醉鸭”的团伙逐渐大行其道。
“醉鸭”从网上发布消息,也有电话联系,受人雇佣从事专业绑票,从无失手……
从唐大少的办公室到此,车程十公里有余。从挂掉电话到现在,不过是吃一碗大肠面线的时间。难道唐大少是会飞的?
不合适的地点遇到不合适的人,黄善己感到意外并心生警惕,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