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瑾停下脚步,慢慢的抚摸着她的发髻:“人总要长大,不能一直这么糊涂下去,这样的话嫡额娘只说一次。”她顿了顿低叹了一声:“天怪冷的,回去吧。”
天太冷了,泪一流出来就已经冰凉,顺着脸颊画出一道逶迤的线,像是一个孩子必经的路,又像是额尔瑾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只是很快就被大雪覆盖,在看不见痕迹。
绿萝被打完就拖出了内院,大约是怕扔出去直接就死在门口,暂时将她放在了门房,红罗要照顾李氏一时走不开,叫了小丫头拿了些银子出去,让门房的人多照看。
大格格站在门口看着红罗劝着李氏喝了人汤,替她盖了被子侍候着她在炕上躺下,转身要拿针线,看见门口的大格格,便笑着招呼:“大格格来了,主子刚刚躺下,外面冷,格格进来坐。”
李氏听到声音睁开了眼镜,看着大格格进来,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本还有责备,只是看见大格格神色不对,转而又换上了担忧:“这是怎么呢?”
大格格垂下眼睑福了福身子,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静默了好半响,屋子里很暖和,还有水仙花淡淡的香气,跟外面比确实是温暖如春。
大格格不说话,李氏又闭了眼,慢慢的道:“早跟你说了,她是个内里藏奸的,不是真心实意对你好,你非要往上凑,吃亏了吧?”
大格格嚯的站了起来,胸脯剧烈起伏着,尖锐的道:“那谁对我是真心的?额娘吗?那额娘说说,二妹妹周岁,额娘为什么要我亲自去跟嫡额娘道喜?”
李氏一怔,猛的睁开眼睛,脸上有带出了厉色:“是不是谁在你跟前嚼舌头了,打量我现在不能收拾她们呢?!”
大格格擦了一把眼泪:“还要说乱嚼舌头?女儿难道自己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额娘自己心里清楚!”
大格格这件事情上,李氏从一开始显得粗浅,额尔瑾打着教育孩子的幌子却在实行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氏本来心绪就不宁,大格格若再因为这件事情跟李氏起了冲突李氏只会越加不好,用一个孩子来伤害孩子的母亲,可见她这个人其实是个阴狠的人。
李氏对大格格的母爱还是不容置疑的。
她今天似乎才看清楚了一些她原本一直没有明白的东西,原本以为亲近的人其实根本不亲近,原本以为只会一心一意为你的人,到头来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个可以利用的蠢人。
李氏看着大格格跑了出去,自己心里又急又气又慌又乱,颤着嗓子吩咐红罗:“快跟着去看看,地上滑,她又没穿大氅,当心着凉了。”
红罗应了是追了出去。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隐隐的还听见女儿的抽泣声,她大抵是真伤心了,李氏心里又是后悔又是难过,肚子也隐隐的抽痛起来,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靠着迎枕看着窗外怔怔的想着,孩子还小的时候在福晋跟前养着,福晋宽厚她还能抱抱,抱一次她就能高兴一整晚,做了好看的荷包挂在身上,要是孩子依依呀呀的愿意多看几眼,她都要美上好一会,后来她会说话了,第一次叫她额娘,她自己都落了泪,那么小那么乖巧,抱在怀里就觉得心疼…..
眼泪又不自觉的落了下来,她用帕子擦掉,她今儿是真气着爷了,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回过味来,听了那话她立时就让家里人去查了,没想到很快就查清楚了,她自然不能说自己查了,这样让爷怎么想她?她只说是听到的,又再三的说了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到底是有没有别的意思,不在于自己真的想做什么,而在于爷到底信不信?
可是如今看情形爷是不信了,所以才会生那么大的气。
她哭了好半响了觉得口渴,从炕几上的茶壶里到了小半杯的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听得红罗规劝女儿的声音又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她抚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若是放在平时她自然就是要叫太医来看,只是爷今儿刚刚生了大气,她现在就闹着肚子疼,有心的人在添油加醋,听到爷的耳朵里可不就是她跟爷在打擂台,只会让爷越发的不喜。
她生第三个孩子了,知道这不过是心思波动大了,便闭了眼浅眠。
自十二月十七日起,宫中便开始放爆竹以贺岁,因此自这一日起北京城的年味一日浓似一日,额尔瑾的心情不错,跟钮钴禄说话:“等过了小年找个戏班子来家里唱戏,德音班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几出新戏,谁看了都称赞,到时侯连你家里的人都一并请过来,咱们坐一处热闹热闹。”
若是以前,敏珠跟福晋的弟弟没有议亲的时候请了众人过来她自然高兴,因为是在给她长面子,家里人来了都要奉承着她,如今就不一样了,不过是看着福晋的面子上进门,到时候她还要站着侍候,敏珠却是坐着的。
她笑着道:“若是能来,自然是福晋的宽厚。”
但她又有什么立场反对?
额尔瑾笑着剥了几颗瓜子:“也不知爷今儿怎么就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连李氏还有身孕都不顾。”
钮钴禄试探着道:“不会是因为听去的那几句话告诉了爷,所以爷才会生气的吧?”
额尔瑾听得一怔:“不应当吧,李氏在爷跟前很会说话,这样的事情哪里会让爷生这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