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八月十五夜,莲花池畔杏园边。今年八月十五夜,宫廷盛宴御花园。”就着眼前月华如水的美景,慕苏轻轻吟道。
想起了那两年和她一起经历的生活,她深深地提了一口气,握住眼前女子的一双柔荑,抚摸着上面细细的薄茧,轻轻叹道:“尺素,过得还好吧?”
尺素狠狠地闭了一下双眸,隐去了许多情绪,才抬眉笑着回道:“王妃说好,便是好的!”
慕苏闻言,心里蓦地一酸,听她这口气,怎么像是过得不好似的?不对啊,她刚刚还看到晋王有多宠爱她的啊!
宴会上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皇帝有些微醉,已然回了宫,只剩下他们这一群人借着赏月的名义,相互走动着说说话了!她也离了萧劲寒,径直来了晋王那里,借着晋王被他俩哥哥叫过去的空当,拉了尺素出来,想和她叙叙旧。
千言万语,汇集在心里,没想到最后说出来,还是那一句最俗套不过的——伊可安好?
尺素低眉敛笑,拉着慕苏的手,似是想拉着她逛一逛这赏月的园子。慕苏亦不语,任由她拉着闲逛了起来。
“十五的月亮,偏偏要到十六才能圆!真是件憾事!”良久,慕苏才听见身边的人儿轻轻说道。
慕苏依旧未语,只是看向了这个似乎是历经了不少风霜的旧人——她果然,再不是当年那个梳着双髻,和自己说笑打闹的小丫鬟了!
似是看出了些身边人的心思,尺素继续说道:“王妃没什么好惊讶的!想必王妃回京,是听了不少闲言碎语的!尺素命好,托着王妃的福,嫁与了晋王爷,如此而已!”
“两年前——”慕苏刚一张口,却被尺素打断,道:“两年前,王妃莫名失踪了!尺素心里害怕,又不敢报官,托了些可靠的人打听,却也总不见踪迹!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投奔到晋王府了!王爷念着幼时的旧情,才收了我做良娣!”
“晋王他,对你很好!”慕苏想了想,才道。
尺素点头,道:“我与王妃自小一起长大,以前王妃进宫来和皇子们玩耍,尺素也是跟在身边伺候的人儿!晋王现在身子不好,找个自小认识的人来照顾,才放得下心!”
听她这样一说,慕苏总算是放了心。好歹和她相处了两年,虽然谈不上交心的朋友,但总归是一个朋友了!她没因为自己受了连累,还找了个好归宿,多好的不是!
“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虽然不是正妃,但是能守着王爷过一辈子,也算是吃穿不愁了!”
“是啊!晋王性子好,又是痴情之人!王妃,你曾说你记不起晋王了,那么,就一直都别记起来了!”尺素说到这里,再一次地压低声音道,“那枚刻着‘秦楼’的玉佩,王妃可还留着?”
慕苏心里一颤,想起当年柳燕婉含着泪把玉佩给她的情景,又想起尺素当年求着她扔玉佩的情景,心下掂量一番,才道:“没留着!我听了你的,早就扔了!”
“唉!都说鲜花插在牛粪上,倒也真是在理呢!真没想到,当年四面威风的楚阳郡主,现如今居然成了这般模样!”
“这有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自小就下贱得和几个皇子牵扯得不清不楚的,现在活该嫁了个寒族的野种!”
“哎呀,让卢姐姐这么一说,我还真想瞧瞧,楚阳郡主跟着他那夫君,粗茶淡饭,吃糠咽菜,粗布麻衣的场景呢!”
“想想她以前的得瑟劲儿,咱这心里就来气!就她身子娇贵?生个病都要几个皇子轮流照顾着!咱们四大士族的女孩子,哪个没跟皇子们一起耍过的?怎地就她就这么讨人喜了?现在倒真是来了报应,嫁了个出身那么低贱的男人!贱人配贱人,当真是世间绝配!”
“听说啊,那男人是在驴棚里生下来的呢!以前和人打架,别人都骂他是‘驴种’呢!”
“你们刚才坐着离他俩远,都没瞧见那北靖王的长相吧!啧啧,我瞧着他老是拄着个胳膊,好像不爱让人瞧见他的脸似的!我猜啊,保不准长得就是跟驴子一样儿呢!”
“还真没准呢!不是说,戎狄人都喊他是‘鬼见愁’吗?没准他那战功,不是靠什么武艺高强运筹帷幄得来的,而是自己一张丑脸,吓退戎狄大军的呢!楚阳是见惯了咱们贵族的公子哥儿,想换换口味呢!”
“要我说,最恐怖的是那男人的身份啊!你想啊,打仗出身的兵油子,哪个不是满手血腥的?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了!天天跟这种人睡一起,也不怕招鬼么?想想就害怕呢!”
两人并肩行至一处假山后时,隔着嶙峋的几块蛤蟆石,就听见了这些此起彼伏的对话声。
远处的灯火斜斜地射到这边,光线影影绰绰,将慕苏的身影拉得很长,影子也零零碎碎地撒在石头上。尺素只能看到慕苏精致的脸庞在一片阴影中仅仅勾勒出的轮廓,晶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那紧凝着人群的目光,寒意尽显。这种凌厉的眼神,实在不像是她所认识的秦慕苏会拥有的……
呵,秦慕苏,背叛当年的秦楼之约,你果然已经不再做当年的那个你了么?原来,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你,早已不在了呢!
慕苏似乎只是在静静地看着前方,听着那并无间歇的谈话声。可是,尺素却从她那走得极慢的步伐中,嗅到了一丝蛰伏的气息……
“诸位姐姐不去那奔月亭赏月,倒是来这集萃亭赏花了?怎么也不叫上阿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