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我倒是以为是哪位婢女趁此夜色前来会情郎呢!眼下看来我是没有好戏可瞧了咯!”纪江还把眼神从跌坐在地上的夜奴身上移开,手掌紧紧地握着一壶酒,眸光闪烁着寒栗却也是稍纵即逝。
夜奴不屑地轻笑地扭开脸颊。
纵然是对着黑漆漆的夜空也比对着一位酩酊大醉的男人强得多,夜奴仰望着天空回道:“你此话何意?难不曾是我就没有情郎可会了,还是你现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满口胡话。”在酒气的熏陶下,夜奴竟然觉得自己仿佛也沾上了几分醉意。
纪江还踉跄了几步,倚靠在雕梁玉柱旁,他把酒对着天空敬了一下。忽然又转过身子促狭着眼眸瞧着夜奴嚷道:“未尝其味,便已入醉,酒可解愁,亦可煽情,琼浆玉液化身穿肠毒酒,你可敢尝上一口。”他挑衅似的将酒壶放在夜奴的面前。
如今心痛未泯,就算是穿肠毒酒落在夜奴的眼里亦可化身为琼浆玉液了。
夜奴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壶,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水滑入腹中,脸颊竟然火辣辣地发烫起来,借着稍许酒意大胆地摔碎酒壶,破碎的酒壶溅出来的酒水沁湿了她的裙褥,她却不以为意地伸手要道:“酒。”
他垂着目光落在夜奴讨酒的手掌,颇有几分玩味地想着适才夜奴要酒的无赖样,含笑又似未笑地打趣道:“看来是我今夜是遇上女酒鬼了,也罢。”他一副认栽似的将手掌伸到夜奴的面前,“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夜奴犹豫地仰视着纪江还,见他嘴角带着和煦的笑意,目光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她伸出手。
夜奴虽然是江湖儿女,可如今却由不得她胡来,女儿家的矜持她尚且有几分明白,可是……就让她放纵一次吧!夜奴带着笑意抓住纪江还的手掌,此时才发现他的手掌竟然比她自己大上一倍,黑了些,也粗糙了些,不禁让她联系到索叔扬的手,他的手虽然比她大,却比她柔软,比她修长,比她白皙。
“等等……”夜奴还未来得及反悔,他的手掌便已经牢牢地裹住了她小巧的手掌。
夜奴跌跌撞撞地被他拽着手掌,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这道与阁主尚且有几分相似的背影,她竟然恍恍惚惚地将他看做阁主。此时牵着她的手小跑是阁主吗?她情不自禁地止住步伐。
纪江还回过头还辨不清眼前的情况,夜奴便投入他的怀抱内,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从来不曾有过儿女般的情怀?百里凇玉果真有如此大的本事让你独宠她一人吗?”
“你……”纪江还任由着夜奴抱着他,他的手却始终没有触碰她半点,悬空的手臂竟然无所适从起来。该死,都怪那壶酒,他此时的心宛如浮空的浮萍无法着地。
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里,纪江还都是沉默地欣赏着在黑夜中摇曳着身姿的树梢,波光粼粼的湖面,视怀中的佳人如无物。不知为何,由心而蔓延开来的疼痛被纪江还的沉默全然吞噬,剩下唯有夜奴的一颗清醒过来的脑袋。
夜奴呆呆仰起头,看着眼前模糊却过于好看的面孔,释然地叹息道:“你不是要带我去一处好地方吗?怎么不走了呢!”她转移眼下尴尬情景的速度倒是有点让纪江还猝不及防起来了。
夜奴的叹息声拉回了纪江还的视线,他怔愣了许久才徐徐地道:“我看今夜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他没有等待夜奴的回答,便径自地迈开步伐。
夜奴扯住纪江还的衣袖。
纪江还有些茫然地回视着夜奴。夜奴呼了口气,道:“竟然去不成你口中的好地方,那么就由你体验下我口中的好地方,也不枉费我俩今夜的一番折腾。”他还未出揣透夜奴话中的意思,夜奴双手却已经按住他炽热胸膛,将他推入湖水。
“我不会……”泅水二字尚未脱口而出,湖水已经全然地将纪江还吞噬了。
夜奴看着荡漾着水波的湖面,深深地抿唇,伫守如雕像,直到湖面消失了波澜,直到四周安静下来。她这一双手已经沾满了太多了鲜血,再溺死她的救命恩人又如何?不过是多了条恩将仇报的罪过而已。
今夜纪江还看见了不只是柳姿虞,他还看见了处在柳姿虞身份下的夜奴本性,但凡知道她是夜奴的人都要死,包括知道她内心秘密的那些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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