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乐平县主宅时,已是三更起。内侍王义下得马车来去将门敲开,赵天福进入宅中往后头自己寝殿中去,进入寝殿中后,一惯服侍她的侍女来伺候她洗漱歇息,随即对她说沈氏等三人才派了人来问她可曾回来了。
此时她心中虽悲伤不已,但还是派人去告知她每一声,说自己回宅了,叫她每且安稳睡下。洗漱毕,躺在榻上,想起姑姑,禁不住淌泪,辗转反侧,直到三更尽方才睡去。次日一早醒时,眼却有些肿,头也昏,便遣人去对中使董宣说自己今日身子不适,便不去听他授课了。
睡到日上三竿时,沈氏三人却来她寝殿中看她。侍女正要进去通禀,兰香却摆手叫不要出声,自己轻轻将殿门推开,抬脚跨进去,踮起脚尖慢慢的向赵天福躺着的床榻走去。走到床榻边,将帐幔缓缓挑开,伸头进去看她。只见她背向自己缩成一团裹着锦被正睡着。
兰香偷笑,一歪身坐下去,向她头边凑过去,蓦地在她耳边喊一声:“小冤家……”
赵天福哭了半夜倦的很,此时睡得正香,被兰香这一喊吓得抖了一抖,醒过来睁眼一看,见兰香正坐在她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勉强笑道:“姐姐,你这是做甚么,可是想吓死我么?”
兰香仔细瞧她,见她眼微微有些肿,面色也有些憔悴便问她:“你这是怎的了?昨日去吴国长公主那里去赴宴,恁晚也不回来,回来却是这副模样?”
赵天福打了个呵欠掩饰道:“昨日酒喝得多些,回来晚了,不曾睡好……”
跟随兰香进来的沈氏和李秀儿也过来瞧她一眼,沈氏也说:“看着不大好的样子,以后那酒你还是少喝些罢。”
赵天福坐起来忙搓了搓眼道:“乳娘,落后我定听你的话少喝些酒。”
一旁的李秀儿却忙将她脱下来的夹袄拿起往她跟前一递道:“你且将衣裳穿上再说话,早起冷,着了风寒就不好了。你头里那病差一些没将我每吓死。”
赵天福笑着将那夹袄拿来穿上,嘴中道:“你每既来瞧我了,我便起来罢,陪你每吃茶去。再有,你每再有几日便要出宅子去了,我这几日便好生陪一赔你每。”
兰香闻言瞥她一眼:“亏你还记得这个,这一出去喝起酒来不要命似的,弄得自己这副模样。”
“我这模样怎样了?”赵天福问。
兰香答:“你照一照镜子就知了。”
赵天福便伸手在自己枕下一摸,摸出面小铜镜来照一照,果见自己眼有些肿,神色倦怠。忙将小铜镜放了,双手使劲的搓了一会儿脸,方看着兰香等三人展颜一笑:“你每看我现在如何了?”
兰香三人望着她笑着点点头:“比才将好些了。”
赵天福这才下床来,叫外头侍女进来服侍她穿衣梳洗。收拾停当,便与沈氏等三人话。
吃茶间赵天福便说:“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二了,我瞧了瞧日子,你每腊月二十八出宅回去最好。这还有五六日,你每看要吃些甚么,我叫厨役做来,要买些甚么,我也叫董中使去替你每买。”
兰香抿了一口茶笑:“瞧你这说得,倒似是落后见不了面儿似的。”
赵天福闻言便将花厅中服侍的众侍女挥退,方压低声音对兰香道:“外人在这里,姐姐如何说这些,你每既是嫁出去了,又岂能时时见面儿的?”
兰香莞尔一笑:“我倒忘了这个了,不过你也忒小心了些。”
赵天福将茶盏端起慢慢喝了两口方说:“小心些总是好的,想我每绸缪了这许久,我只想成不想败。”
沈氏偷偷看一眼外边儿接话道:“孩儿说得甚是,这事情越到后边儿,越要小心些,以免功败垂成,悔之晚矣。”
众人说了会儿话,不一时,便是晌午了。赵天福吩咐厨役这几日将拿手的菜都做来,自己陪着沈氏等人吃饭。饭后,又陪着三人抹牌说些笑话儿。
日子一晃便过去了三四日,虽说沈氏三人说不要甚么,但赵天福还是让中使董宣去采买了许多胭脂首饰,四时衣物等,令宅中侍女装盒的装盒,打包袱的打包袱。
这一日晚间吃罢饭喝罢茶后,因想着过两日沈氏等人便要出宅了,所以赵天福特意叫秀儿留下来,说自己有话与她说。
沈氏和兰香也知道她每有些体己话儿要说,便先行各自回房了。赵天福等她每一走,方才起身去拉了李秀儿往自己寝殿中去。
两人在朗月雪地里慢慢携手前行,赵天福便说:“今夜的月色照在雪地里甚是晃人眼。”
李秀儿点点头,仰头看看头顶上的那一轮圆月唏嘘道:“月倒是可以常圆,人却不能常聚哩……”
赵天福停住脚步,侧身看她一眼道:“妹妹,如何伤感起来了。”
李秀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将赵天福握住自己的手反手重重一握道:“还有两日便要离你而去,我这心里只是舍不得,看这轮圆月有些感触罢了。”
赵天福也抬头望一眼头顶那冰轮,感慨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啊……”
听她这么说,李秀儿心中莫名的觉着有些悲凉,忙拉一拉赵天福的手道:“姐姐,我每快走罢,在这雪地里站久了,只觉着有些冷。”
“哦,秀儿,你冷了?”
“嗯。”李秀儿含混的应答。
“那我每快些走罢,我那寝殿里倒烧了两个大火盆,我叫侍女早早的熏了香,暖了炕,我每这便去洗漱了睡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