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推脱身上不舒服,自回房间去了,贾赦本来也不想来,一个外甥哪里比得上院子里千娇百媚水做的美娇娘,可是备不住贾琏壮着胆子小心说了几句。
贾赦近几年沉迷于女色,家中事务一概不管,只一味享乐,可是到底也不是个纯然的傻子,觉得儿子话里有话的模样,多听了一耳朵,多少听出了不对劲儿来。
贾赦早就看贾政不顺眼了,多少年的明争暗斗下来,他是一步退步步退,被逼的把荣禧堂让给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次子也就罢了,他娘连次一级的西院也不让他住,另隔了间小院子出来让他委委屈屈安置了,已经隐隐有分家之势。
贾政挨了打,贾赦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高兴得一连三天都喜上眉梢,虽然碍于情面不能直接表现出来,也是直到现在都在回味偷乐的。
贾琏隐晦一提,贾赦现在看林璐是前所未有的顺眼,态度也比两人前几次见面时热络,只不过不只是心情激动下按捺不住还是什么的,话里话外对贾政带着三分讽刺。
贾宝玉就在旁边呢,林璐虽然忖度他是听不出来这样的机锋的,不过终究显得不妥,并不是每个人都跟林璐一样脸皮厚的,起码贾琏浑身不自在,给他使了第四次眼色了。
贾琏也是后悔,本来想让亲爹来撑场面,卖林璐个好儿,顺便对比一下更显出贾政的轻慢来,没成想贾赦这样不靠谱,嘴里没门,什么话都能往外冒。
林璐轻笑了一声,在贾琏抽搐着眼角打算使第五次眼色的时候,方才找借口告辞出来。两人刚出了书房,贾宝玉的小厮茗烟就探头探脑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怎么了?”贾宝玉立刻问了一句,茗烟是打小跟着他的人,两人平日里感情也好,主仆情分非比寻常。
“回二爷,薛大爷听说了林家两位爷过来了,在外面院子里等着呢,想当面给林二爷陪个不是。”茗烟扫了一眼林璐,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消息有误,林家原来就来了一位少爷,薛蟠真正想见到的正主人家压根没过来。
林璐发了三秒钟的呆,才恍然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笑道:“那劳烦小哥儿跟薛家大兄弟说一声吧,我弟弟没过来,另有事情,怕是不能让他如愿了。再者说,自己亲戚,些许误会不值一提。”
贾宝玉笑道:“薛大哥事情原是做的不地道,赔礼道歉也是应当的,虽然林二表弟没来,林表弟过去也是一样的。”
贾宝玉于风月之事并不是一窍不通,从女色上来说,袭人悄无声息地成了他的通房,便是男风方面,也跟秦钟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纠缠。
平日里同薛蟠相处,他提到林琳时话里话外的意思,也说得十分明显,贾宝玉劝也劝过了,没成想他挨了一顿打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也是心中不耐,只想让薛蟠见见林璐,算是赔礼,省得他再用这个借口妄想同林琳见面。
林璐眨了眨眼睛,越发后悔没把林琳带过来遛遛,错过了今天接二连三本应该上演的好戏,当下也不推辞,笑道:“还烦劳小哥儿在前面带路。”
茗烟一听,觉得薛大爷许下的那份银钱又有了希望,当即欢欢喜喜地答应了一声,自转身引路。
林璐见着薛蟠的时候,后者正伸长了脖子巴巴地张望,看到茗烟眼睛一亮,再看到他,又是一亮,最后看到贾宝玉,又是一亮,但是等看清楚这一串进来的只有三个人后,脸上的光彩立刻消下去了大半,挺着腰叫道:“林家二兄弟可是还在气我,不肯出来相见?我这次真心实意向他端茶赔罪,权且请兄弟出来吧。”说着就要迈步往内堂走。
“林二表弟今天没有过来,薛大哥不如把话同林表弟说了吧。”贾宝玉急忙拦住他,林璐好歹也是贾家出嫁小姐的儿子,虽然有避讳,也无需太过苛刻,薛蟠则纯粹是王熙凤和王夫人的亲戚,同贾家人没有半点联系的,内堂决然不是薛蟠能进的。
林璐不由得多看了贾宝玉一眼,行啊,竟然懂得规矩了,自个儿平日里只在内帏厮混,横竖真看不出来他原来还知道“避讳”是何物。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林璐打点起精神,抬眼看向薛蟠,笑道:“子毓确实没有过来,对不住薛家兄弟了。”
薛蟠只是不信,嘴里嘟嘟囔囔,一门心思要往里面走,林璐撩了撩袍子,鞋底虚踩住他先前被林琳一脚踹断的小腿肚上,笑容转冷:“薛大兄弟,因为一点小误会,我弟弟莽撞伤了你,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我这个弟弟,最是不长记性的,脾气又急,若然再起了冲突,那不说我们小辈,便是二舅舅二舅母面子上也不好看呢?”
顿了顿,林璐又道:“再者,里头的都是女眷,花儿一样娇养着,可受不起惊吓。”当然,薛宝钗是不在的,人家在忙着备选呢,还有三四天,选秀就该开始第二轮了。
换了往常,薛蟠闯内堂,闯就闯吧,反正不是他林家人丢脸没面子,林璐乐得看薛家人打贾家人的脸面,不过此时林黛玉也在贾母身边说笑呢,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傻子冲撞了自己妹妹。
话里面的警告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薛蟠又被人踩住了伤处,伤口并没有好利索,林璐虚搭上脚,并不疼痛,他却被勾起了当时的惨痛回忆,只觉得胸口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