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后半夜就开始下雨,码头上的血迹被雨水极快地冲刷掉了大部分,等到警察赶到的时候,码头上已经空无一人。
夜,外面一直都下着瓢泼大雨,雨水敲打着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医院的长廊上——
聂峻玮就坐在长椅上,低着头,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死掉了一半,他指间的香烟几近熄灭,没有人发现,此刻他的整只手一直在颤抖。
不久之前,他也坐在这个位置上,当时他也是等在外面,可是当时他的心情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恐慌过,或者说,这些年,他枪林弹雨地过来,也从不知道害怕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可是这一刻……
他惊慌到了极点,慢慢的就觉得自己不仅仅是手在颤抖,连带着身子也觉得冷。
半个小时之前,他从海水里捞起了一个,不是晓苏……不是晓苏……是鸿勋。
他在第一时间跳下去救起来的还是自己的弟弟,等到自己再游下去的时候,却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她去哪里了?
她到底是去了哪里?
也就那么一片海,怎么可能那么一会儿时间就找不到人了?更何况自己还先找到了鸿勋……
伸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他想要吸一口烟,却是发现烟蒂已经灭了,他有些狂躁地将那半截烟蒂丢在了地上,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化验室有人出来。
唐世邦面对几分歉意,走到他的面前,“峻玮,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其实当时我突然就接到了美国那边的电话,所以我都没有来得及对你说……”他已经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知道自己一时心软放走了宋晓苏,结果却害得她现在生死未卜。
聂峻玮沉声打断了他,“不要再跟我说任何的废话,先告诉我你的结果。”
唐世邦点点头,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他,“这是结果,虽然是半成品的,不过希望很大,我已经把这个和鸿勋身上的血液进行过中和了,问题并不是很大,美国那边我朋友也在继续研制,这次真的是运气好,你知道么?之前好像我美国那边的朋友就是接过类似这种毒的一个案子,所以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配制出来……”
“不过峻玮,还有一件事情……”唐世邦沉吟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开口接下去说,吞吞吐吐的样子似十分的为难。
聂峻玮抬起头,嘴角都是淤青,眼神有些发空。
唐世邦挑了挑眉,伸手摸了摸鼻子,这才开口道:“鸿勋身上的毒要解问题还不大,现在虽然不是很稳定,但是我有信心他的命可以保住,只是……刚才他中了枪,子弹穿过了他的右边肩胛骨,但是我们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找到子弹……还有就是,他摔下海的时候,估计是被硬物撞到了后脑,血压很不稳定……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初步估计,如果今天晚上他醒不过来,他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就会这么一直睡下去……”天那都医雨。
聂峻玮眼神狂乱,他菲薄的唇瓣抿得紧紧的,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节奏,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手背上更是青筋暴突,开口的时候暗哑的嗓音像是浮着让人颤栗的寒冰,“……什么意思?嗯?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世邦其实心中有点愧疚,毕竟自己放走了宋晓苏,搞得现在成了这样,但是他作为医生,还是要实话实说,哪怕是头顶着自己的诊所会被掀的可能性,也只能一字一句地开口:“峻玮,我的意思就是……子弹很有可能也打中了宋晓苏。”看着聂峻玮越来越凌乱的眼神,他深吸了一口气,索性脖子一横,一鼓作气道:“如果他们当时是面对面抱着的话,极有可能那子弹穿过的是宋晓苏的左胸……至于鸿勋会不会醒来,就要看他自己的意识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必须把鸿勋救活!你听到没有?”聂峻玮置若罔闻他的客观分析,因为暴躁,声音穿透了整条走廊。
以至于那头刚刚疾步而来的珞奕都被他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看着唐世邦一脸灰头土脸的样子,他十分义气地帮他脱难,“聂先生。”
聂峻玮看了一眼珞奕,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纷乱的心情,嗯了一声,“水警那边有没有消息?”
珞奕摇摇头,“还没……”
聂峻玮伸手扯了扯领口,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唐世邦连忙叫住他,“峻玮,你也受了伤,你要去哪里?”
聂峻玮一眼不发,正好有护士从身边推着车子经过,他伸手一把拦住,拿了一块毛巾飞快的在脸上和手臂上擦了擦,双眼阴影浓厚的往外走,“世邦,鸿勋交给你了,我要的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帮我保住他的命!”
唐世邦捏着单子,“你……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我也希望鸿勋可以醒过来……但是之前他体内就有毒,加上这一次的重创,其实……唉,峻玮……聂峻玮……”
聂峻玮却早就已经疾步走出了医院,唐世邦站在门口处,看着他背影孤寂地走入那大雨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叹息——
算了,他的喜怒无常自己都领教了那么多年了,倒是真的无所谓,只是聂鸿勋……唉,他是真的很想要救活他,希望那小子可以明白他哥哥的一片苦心,不要一心求死才好!
聂峻玮是淋着雨走到了停车处的,珞奕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就这么狼狈的淋在雨中,一时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