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边,清风徐徐。惜离走出林子不久,就瞧见了那倚剑而坐的少年。芳草萋萋,流水叮咚,还有那清冷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让人远远看着,便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之感,在心中徐徐蔓延开来。
“碧落。”惜离站在暗处,看着李碧落看了许久,这才轻轻唤了他一声。李碧落闻言身子一震,立马回过头来,看向向自己娉婷走来的洛惜离。
“师傅……您怎么来了。”他站起身来,诚惶诚恐地抱拳而立,就连衣服上沾着的草屑,他都没有来得及打理干净。
“嗯,来瞧瞧你。”惜离笑了笑,忽然伸手将他肩头上的草屑拂去,这才又问道:“人都在林子里藏着,你怎么却喜欢一个人坐在这明处。待会儿若是再有不速之客到来,这该如何是好?”
听了惜离的话,李碧落五味杂陈。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瞧了惜离一眼,复又垂下了眼睑,“师傅不必担心徒儿的安危。徒儿并非孑然一身,还有飞霜!”说着,碧落便将手上的剑向上举了举。
飞霜在剑鞘之内响起的嗡鸣声,让惜离忍不住侧耳避之,“飞霜确实是一件凡间不可多得的宝物,可是于你而言,也是双刃剑。说句实在话,为师倒不是怕你身犯险境,却怕再有哪个不知好歹的人前来,不自量力地与你过招,让你这手中魔剑再次饮血……到那个时候,还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叫你李碧落,又或者叫你飞霜?又或者……会是其他人?”
说到这里,惜离忽然住了口。李碧落因着这肺腑之言,心中也有震动,见到惜离突然住了嘴,便忍不住抬头来看。不曾想,却正好与那一双他一直不敢直视凝望的眼眸撞了个正着。
这一撞,可真正是让李碧落再也无法将视线移开。
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惜离都不曾言语。她就一直这么望着李碧落,似乎是想要透过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瞧见李碧落并不平静的内心。
就在李碧落有些受不住这种打量的时候,惜离突然开了口,“你再使一遍无双剑法,给我瞧瞧吧”,她习惯性地对着李碧落扬了扬光洁的下巴,显得是那般孤傲不驯。这样的似曾相识,让李碧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淡笑。
“你笑什么?”惜离奇怪地瞧着他,就好像是在看一道穷她几百年阅历都找不到答案的难题一般。
“没事。师傅,碧落这就耍给你看。”李碧落颔首,轻轻摇了摇头。下一秒,他便已经拔出剑来,雷厉风行地在草坪上耍起了无双心法。
一套三十六式的剑法刚使完二十九式,一截如宝剑一般刚硬的白纱便突然压到了飞霜剑上。李碧落见状,不但没有觉得意外,反而心情更是愉悦。因为他知道,这是洛惜离为了指点他,而用白纱成剑,与他过招。
以前还在端木府里的时候,他们师徒二人就经常这么做。只不过那个时候,周遭还有白色梅花四处飘散,还有芳香满园的白梅林;而今,只有这潺潺溪水和悠悠白雪做他们二人的陪衬。
一番打斗之后,二人的动作戛然而止。惜离瞥了一眼抵着自己咽喉的剑尖,飞霜的寒气直逼她的身体发肤,即便李碧落如何拿捏得当,这咄咄逼人的戾气还是让她外露的皮肤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样地疼。
“师傅,徒儿冒犯了!”李碧落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一局比试之中居然能占了上风。他慌忙收了剑,便单膝跪在草地上,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相比之下,他的手下败将洛惜离,似乎要平静许多,“起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你是我的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本应高兴才是,何来冒犯之有。”
惜离一边将李碧落扶了起来,一边笑得开怀。李碧落抬起头来,痴痴地望着她的笑脸。可是,惜离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的心里开始不安,“碧落,你赢了。你是真正出师了。”
“……师傅……您……这是何意。您是要赶徒儿走么?”李碧落问她,一激动起来,没有多想,伸手便抓住了惜离的衣袖。
惜离一愣,不着痕迹地将那只衣袖默默从李碧落的手中抽离,“怎么会?师傅只是想跟你说,你已经学成,日后大有可为。想要出人头地的话,就算不靠端木阳泰,不呆在我身边,都是可以的了。”
“……可是碧落想呆在师傅身边。”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丝滑洁白的衣袖,从自己的手中溜走;就好像面前的这个人于他而言,永远是如此扑朔迷离,不可琢磨一般。李碧落喉头滚动,只觉得眼下张口说话,也是需要勇气的。
“哎……碧落,你当初来到端木阳泰身边,可是要端木阳泰许你一个好前程?”惜离见着他一脸认真而又彷徨的表情,心乱如麻,“可是……现在的端木阳泰,不见得能给你一个好前程,兑现他当初的诺言了。相反,说不定你继续留在我们身边,反而我们会拖累你也不一定。”
“……名利对我来说,本就是浮云。当初是凭少年之气,年少轻狂。师傅,那几个月的潜心修炼,让碧落明白了很多事情。其他的事情,碧落不懂得。只是一件事,碧落不得不做。师傅,徒儿似乎,心中已有一个人。为了她,徒儿甘愿放弃一切功名利禄,只为她安好。”
李碧落深吸了一口气,炙热的话语就好像是有烈火的温度,稍一不慎,便会将二人都烧灼得体无完肤。惜离脸一红,从他灼灼目光之中,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