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发动车子,一低头,却看见一颗小东西正卡在自己腰带与裤子中间,他小心捻起来,刚好是自己要找的那颗金色纽扣。
他摩挲着纽扣镂空的那部分,模模糊糊是个人的样子,是他自己。
有一次他们晨起去爬山,刚好有个孩子的风筝挂到树上去了,他帮着去摘,却挂掉了一粒纽扣。
等回家去,他正准备把衬衫给扔了,被她拦下。
“干嘛?”,他问,衬衫他有很多,扔一件不可惜。
她说:“钉上纽扣还能穿的”
“可纽扣已经不知道丢在哪儿了,难道你要随便找一颗给我安上?那可不行,和其他的不一样,别人看到指不定怎么笑话呢”,那时候他就爱缠她,说着说着已经把她抱在怀里了。
“你别急,把衣服交给我吧”,她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口气,也不过分辩解。连早上叫他起床也这嗓音,轻轻在他耳边喊“清江,起床啦”
他醒了也不愿意睁开眼睛,暗地里笑她,这么温声细语叫一整天也不会把人吵醒。可她跟人比的是耐心啊,要是他不动就能成个闹钟,一直反复贴在他耳朵边上说:“再不起我给你打的豆浆就要冷了”“今天天气好,早晨不出去转悠一圈怪可惜的”“昨天晚上你答应我不赖床的”
这时候他会笑嘻嘻地把她扑倒在床上:“你还好意思说,昨晚努力耕耘出力的可不是你”
后来她果真把衬衣完好无损地还给他。只不过原来的纽扣全都被摘下来换成新的,小小圆圆的金色,正面镂空的是他,背面的是她自己。
温璇本来就是开工作室做服装设计的。这些纽扣都是她画了图纸,交给工人特制出来的。
她指着一颗颗纽扣跟他说:“你看,我就在你背面,永远跟你在一起”
纽扣没一会儿就被传染上他掌心的温度。那微小的金色亮光会忽地一闪,像一颗凝固了的泪珠。
夏清江把车开回家,他和温璇的家。家里黑洞洞地冷清着,毫无人气,一看就知道主人对它的冷落。
他有钥匙但不想拿出来,一个劲地按门铃。四野清静,只有门铃的响声。只是心里还有隐隐的期盼,门开了,一张静美的熟悉面孔能从门洞后面缓缓展现在他面前。
门铃一直孤零零地响着。他给自己做了规定,要是数三个数还没人来开门就立马离开。
可不知不觉数到了十。
他把手垂下来,耳膜当中还在回响门铃叮咚的声音。
那些退下去的酒意这时候又涌上来,夏清江当是自己醉了,像以前一样,跟她耍赖,垂着门喊:“老婆,你快开门啊!”
一切罪过都可以推给酒精,这声跨越冷战,放下尊严的“老婆”也一起推给它。反正现在他是个醉汉,他最无辜,可以借着酒劲做一切想做又不敢做,同时明早对所做的全都不认账的蠢事。
醉汉对大门的施刑刚进行到第六下,门开了,温璇竟然真的在家。
他瞪着她,像一个做梦的人瞪着梦境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