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礼桥本来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睛,对孙子点了点头,“上车吧”。
叶存上去后,祖孙俩一时无话。叶礼桥身居高位多年,威严甚重,叶存见他不动声色,头皮不禁发麻。于是开口问了一句:“奶奶也回来了吗?”
叶礼桥淡淡开口:“我把你的挡箭牌留在了京里”。
叶存舔了舔嘴唇,心里暗暗叫苦。
他又听爷爷哼了一声,“离家这么久,估计连路都找不着了。这次回去先在家呆三个月再说,之后要不要放你出来上学,到时再说”。
又要被关紧闭,叶存倒也没觉得多难捱。心事已了,也该顺顺长辈们的意思。于是低头应了一声。
孙子在长辈面前从不顶撞,这是叶礼桥很欣慰的地方。他叹了口气道:“阿存呐,苦口婆心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奶奶肯定在你耳朵旁念叨过上百遍。但你的长辈们都有老的那么一天,就是我,也得等你能独当一面,顶住叶家门庭的那一天才敢退下来。你如今敢在外面胡作非为,也不过是笃定自己身后站着整个叶家”。
叶存抿住嘴唇,他把头一偏,一半脸颊被阳光照得明媚,另一半却被阴影衬得晦暗。他忽然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家族的压力与心里沤烂的心事不断拉锯,快要把他整个人撕裂。
他把上半身整个挪进阳光里,这才感觉到几缕温暖。
叶礼桥捏了捏孙子的肩膀,轻声道:“爷爷没有逼你的意思。你母亲曾当着我和你奶奶的面说过,和一个光宗耀祖的儿子比起来,她更想要一个快乐的儿子。虽然我心里仍对你抱有期待,但长久以来,愈加觉得她说得很对”。
叶存闭上眼,所有的思绪都掩埋在黑长的睫毛之下,他知道爷爷说出这番话有多不容易。
他是叶家孙辈唯一的孩子,长辈们的纵容几乎是在拿整个家族豪赌。他们只想换回一个从封闭中解脱出来的孙子儿子。
车停在老宅门口,许凉挽着叶轻蕴的手臂等着儿子。
叶存一下车,她就按捺不住,跑过去细细打量,最后扭头跟叶轻蕴说:“九哥,瞧见没有,儿子又结实不少”。
叶轻蕴扫了一眼叶存,绷着脸,冷哼一声。
叶存背挺得很直,上前去,毫不胆怯地跟父亲对视,叫了声:“爸”。
叶轻蕴根本不想搭理他,许凉立刻发挥润滑油的作用,手指勾着丈夫的手摇了摇。叶轻蕴这才清了清喉咙,但声音还是带着冷硬,说:“回来就好”。
进去后,院子里守着的全是真枪荷弹的特警。叶存身手太好,普通人看不住他,叶礼桥索性借调几个特警当警卫员。
一回到老宅,叶存按老规矩,去祠堂给太奶奶上香。他在里面呆了大半个小时,出来后,一家人好不容易吃上了团圆饭。
饭罢,叶存主动跟父亲提起和他对弈。
其实就是变相跟父亲低头。他的棋艺远不及他爸,每次都被碾压到不能翻身。叶轻蕴在棋盘上解了气,一局之后,看了叶存一眼,说:“给我泡杯茶来”。
这就算叶轻蕴翻过这一篇,放儿子一码。
接下的日子就平静多了,叶存每天都在家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家里请的老师都是一对一地讲课,等他什么时候追上学校的进度,什么时候才能去上学。
但这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个月之后,叶存又不见了。他偷了警卫员的制服,攻破家门口虹膜识别权限,畅通无阻地出了大院儿。
这次叶存的目的地很远,是淮州的一个小镇。
小镇很闭塞,但山清水秀,四处都是白墙绿瓦的小小院落,很具生活气息。
陆眠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对她来说都很熟悉亲切。
一大早,她自己做了早饭吃,又喂了院儿里树下拴着的大黄狗,这才关好门出去。
掰掰手指头,暑假就要过去,她得抓紧时间做完最后几天,老板才好把整月的工钱结了。
去了自己上班的小餐馆,又开始忙碌的一天,收工有点晚,错过了末班车,她只能自己走回家。
小镇上,哪有路灯,黑黢黢的,陆眠心里有点发毛。听说镇上最近来了一波拐卖妇女儿童的恶棍,她越想脚下越急。
乡镇公路上时不时有几辆车从身边呼啸而过,陆眠小心翼翼地贴着路牙子往前走。
路边是一溜缓坡,她忽然听到几缕闷哼声。刚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走了两步,停下来,确实有声音。
于是她折回去,往绿油油的坡下一探身,看见一道身影躺在那儿。
草丛间的虫鸣衬得周围更加安静,陆眠咬住嘴唇,忍着害怕下去,推了那人一下,“喂?”
回应她的是一声从喉咙里发出来的闷哼。
陆眠把她的老人机掏出来,往那人脸上照了照。
她心里惊了一下,这个男生未免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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