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离坦诚地笑笑:“我有个女儿,三岁……”
话音未落,那年轻人端起碗就走。
饭堂里,她远远听见那伙男人凑到一桌粗声调笑。有人嚷了句:“小陈,你怎么就闷声不响了?不想追那小娘们了?”
那笑容阳光的青年扔出一句话:“就一破鞋,你想追你追去,我不稀罕。”
李离彻底被人孤立。
自打小陈当众表明态度,牛大鼻子又故态萌发,时不时地过来找茬。
一次,搞调度的老李看不过去,勉强扯了句:“小牛你也是,还在上班,别老和人开玩笑,传出去不好,叫上面人知道,你叔也难做。”
牛大鼻子哼一声,摆出做事的模样,谁知一低头又假装没瞧见,往她脚背上狠啐了口浓痰。
李离早已怒火深种,连日来又一直忍耐,现下仿佛全身血液涌向大脑,再也憋不住,忽地站起身,连带身后的椅子翻倒在地,“哐当”一声巨响,引得旁人停下手里的活,全围拢过来。
李离抓起先前用来焊锡电路板的烙铁,指着牛大鼻子,颤声说:“擦了。”
牛大鼻子明显一愣,却仰着脸挑衅地往前逼了两步。
李离拿着烙铁的手开始颤抖,她仍是道:“擦了。”
眼见她模样楚楚,对方更为大胆,抬起胳膊过来捉她的手腕。
李离一咬牙,狠心将烙铁往他胳膊上戳下去,她到底心善,这一戳并无太重力道,却仍将姓牛的烫得“嗷”一声跳开。
旁人过来扯她的手,李离豁出去,拿着冒烟的烙铁使劲一晃,唬的周围几个大汉往后面退了数步。
她强装镇定,大声说:“姓牛的欺负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工作没了就没了,我这就往上面反映。
法治社会,我不信这么大的公司不在乎名声……”
工头连忙放软声音糊弄:“多大点事啊,同事之间嘛,处熟了,开开玩笑也是有的,他不讲卫生乱吐痰,你也烫了他一下,扯平了。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马上要下班,活是要做完的。”
李离第一次跟群男人起争执,心里害怕,脚步虚浮。
工头暗自打量她神色,趁她稍有分神,反手就将那烙铁给夺下来,又吆喝几句,把人赶散了。
老李走过来,小声劝她:“算了,他也伤了,你再闹反倒是你没理了,你一个女人家闹不过他们,算了。”
李离背后一片冷汗,她慢慢坐回椅子上,心知这里再不能多呆,但是新工作没着落,舅舅那儿也不愿回,不能再把唯一挣钱的活计弄丢了,只得加紧时间骑驴找马接着投简历了。
只是她如今物离乡贵人离乡贱,高不成低不就地谈何容易。
余下这段时间,牛大鼻子似乎消停了,老李也愿意帮衬她,其他工人待她比以往客气许多,再不敢在她跟前说些污言秽语,甚至讨好地同她闲话家常,李离却冷冷地一概不理,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指望时间能过得快些。
下午又有去面试,李离担心手头的活做不完,便趁着午休赶工,将点完的库存运到门边货架。
货架数米高,摆满纸箱,另一边猫着个人。
那人悄悄踩上扶梯,到了高处,把一只装满货品的纸箱慢慢往外推了推,瞧着它欲掉未掉的当口,便轻手轻脚溜了。
李离丝毫不觉,只想着这会儿在大门口,外间同事人来人往,想那姓牛的也不敢乱来,她只顾站在下头清点物品,上面的纸箱不住地轻微摇晃,冷不防就砸落下来。
李离大惊,下意识伸手去挡,就听骨头“卡擦”一声脆响,继而疼痛钻心,头晕目眩,一时间又听见有人跑进来,乱糟糟一团。
她右手小臂骨折,被送去医院折腾了一回,医药费去了好几千,回家躺了两天,公司里连个准信也没有,打电话去问,工头接的,说得很婉转,意思是你慢慢歇着吧,反正我们这边的人员饱和,已经通知财务给你结算当月工资了。
李离心里一凉,知道这工作是“如愿所偿”的给弄丢了,过不久又接到公司要求赔偿货物损失的通知,顿时气到内伤。
她再也待不住,强撑着起来,胳膊用绷带吊牢了,蹩手蹩脚换了身干净衣服,打算去公司里问问清楚,也好过伤得不明不白。
舅舅和钟鸣都很气愤,两人商量着和她一同去公司讨说法。
仓库里那群人要么事不关己欲言又止,要么就把问题全推给李离,指责她做事不小心,导致货物摔落受损。
钟鸣性子刚烈,当即就受不了,仗着自个儿身体壮实在李离跟前差点和人干起仗来。
一方深感委屈,一方又人证如山,两边人拉拉扯扯,吵来吵去吵到人事那里,管人事的睁只眼闭只眼乐得推卸责任,扬起手上的调研报告塞过来,满篇都是于李离不利的证词,工伤补偿一字不提。
李离知道有人搞鬼,却苦于没有证据。
舅舅也无法,提出去找从蓉,希望还有转圜余地,又担心自家女儿说话得罪人,就哄了钟鸣先回家去。
李离跟着舅舅找到从蓉的办公室,从蓉正忙得天昏地暗,看见李离竟像是一时没想起来,冷淡问道:“你来做什么?”
李离答:“来给自己讨个说法。”
从蓉笑了:“我又不管你们那一块,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还是别费这个力气,成天跑来耽误大伙儿工作。”
李离听了这话心里又委屈又来气,顿时红了眼圈。
钟老板只得好声好气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