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那些边关将士不是大启百姓吗?饿着他们,就是你心中长存的城府计谋吗?用上万人为一人陪葬,就是你的肚量?”皇甫贝贝终于看不下去。
皇甫焱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女儿,一瞬间全部的话语被卡在喉咙里。
皇甫贝贝慢慢从床榻上坐身起来,未满月的女声,格外稚嫩,却冷淡异常,“可怜那些戍边将士,不是光荣的战死在沙场上的敌人手中,而是死在丰收之年的阴险报复之下!”
“尚未登上皇位,倒成了预备昏君!”皇甫贝贝轻叹,美人儿的心终究还是柔软的,她说不出口的那些话,最终还是由自己说了出来。
面前眸色黯淡的男子,是心碎的表情吗?皇甫贝贝突然觉得心酸,皇族光芒之下,权势争夺背后,想要爱一个人,全身心的投入,是有多难。
策马飞奔在夜色之下,一阵阵清凉的夜风袭来,穿透女子单薄的衣衫之后,剩下的便是彻骨的寒冷。月夜清冷,没有人间烟火的喧嚣,亦是没有半点尘世的光亮。
孙渺缈在马上颠簸的十分难受,不时有反胃作呕的感觉向上翻涌,座下的骏马却根本不知疲累,只一味的向前跑着,像是在做最后的冲刺,每一刻都似最后一刻,可是每一刻又都绵延不断着下一刻。腰间束带里的小瓶卡在那里,有一些痛楚,不时提醒着现在是多么的卑劣。狂奔了半夜,就算是风浣特产的疾风名马,也不可能跑得这么快,持续这么久。
一双白嫩的手紧紧拉着缰绳,脸上痛心疾首的表情被层叠的古树阴影遮挡,间或流露出的一丝无奈,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那一小瓶药丸,是剧毒之物,会让人癫狂疯魔,可是用在牲畜身上,完全又是另一回事。它会让马匹全力奔袭,不知疲惫,亦不需要饲料好生喂养,不需要休息,直到跑完生命的全程。一旦服下药丸,便是开始了死亡之旅,绝无还转余地。
医神翀光将小瓶药丸给自己时,脸色或明或暗,杀生总归不是好事,无论有着怎样的理由,去救一人而残害无数生灵,翀光却没得选择。大启都城到边城,若是正常乘坐马车,则至少要半个月,可是快马加鞭的话,不出意外五日便可以到达。孙渺缈感叹一句,医毒不分家,医神会用药医人,自然也会下毒。把一双儿女留给他,自然是不用担心宫中阴谋暗算之事,可是另一件,却是自己不能说的。不说,不代表别人想不到,旁的人孙渺缈或许不知道,但是有一人却是一定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便是自己百精百灵的女儿。临走时,皇甫贝贝的一句话,说的自己有些恍惚起来,似乎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天下三分,不是长久之计,终有一日,天下,会变成一人的天下。”皇甫贝贝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美人儿,你无心上位的话,就将天下让给想要逐鹿之人。”
宿命吗?或许从那夜自己和皇甫焱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开始,终究是铸成了大错吧。宝宝性情都是来自自己,唯独面相是皇甫焱的遗传,贝贝长了一张自己的脸孔,性情却得了皇甫焱的专权善谋。她想要逐鹿中原吗?她竟然想要一统天下!她想成为女皇吗?想是武则天那样的皇者,手上沾满了别人的血,甚至逼死自己的儿子,不容别人馋涎皇权。自己想要去阻止的悲剧,如果在她身上再起波澜的话,那么自己现在的天涯狂奔,又有什么意义?
不敢想下去,无论未来会是什么模样,自己都要去阻止,血腥的厮杀,流离失所的百姓,如果这是他们要面对的未来,自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甫淼武功尽失,在刀剑无情的战场上,生死太过残酷,他却不能不去。离开,是活下来的唯一办法。
曾经他给过自己温柔,现在换自己来保护他。
四日后,风浣边境,野荞城。
“殿下,宫中传来的消息!”侍卫匆匆走到大帐中,将密函呈给正在看沙盘的皇甫淼。
皇甫淼的脸色有些疲惫,宫中这一次的消息来得特别晚,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其实当太子说不领兵出征之时,很多事情已经露出最后的征兆,不是不知道,只是无能为力。太子在朝中的羽翼已丰,自己从未苦心经营过这一些,曾经属于母后的势力,也纷纷被交杂的势力一一剿灭。若是说得难听些,早在自己奉命出征的那一刻起,宫中大势已去。
自己就是那个最后的失败者。而且还是一败涂地,永无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