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家公子的表现,遂岸可谓满意
试想,以律鄍在国君心中乃至大氏国的地位,纵使一错至斯,在没有人命伤亡又平定大成君叛乱中有所建树的前提下,国君逼他登门致歉,之后无非再有一些小惩大戒,不会对东则王造就重创。
自然,这其中也有身为“苦主”的他无意深究的原因在。如今,国都上下都知道了南连王生死之迷的主导者姓甚名谁,令对方终生活在救命恩人的反噬者的角色中,未尝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律鄍毕竟不是那条咬了农夫的蛇,作为名望与威仪兼具的东则王,从此之后,无论他在不在意,都将承受那些来自朝野的非议之声。
可是,这不代表苦主完全不想计较,儿子这声声稚嫩的定谳,反好过自己无济于事的冷嘲热讽。
“害银!害曾!哒害曾!”愿儿小哥仍然处于不依不饶的声讨中。
“东则王听得懂小儿国的语言么?”他和蔼浅笑,“要不要本王给翻译一下?”
律鄍望一眼那张胖嘟嘟的小脸,淡淡道:“本王听不懂,却猜得到。”
“是么?”他声含怀疑。
东则王迎着那双纯澈无尘的眼睛,缓缓道:“令世子很聪明。”
“当然,他是我的儿子。”
“他对本王很不满。”这双眼睛足以说明一切。
“当然,他是我的儿子。”
律鄍顿了顿,道:“本王此来,一为赔礼,二为通报大成君乱事的进展。”
这么快转移话题么?遂岸耸了耸肩:“你执意要说,本王姑且听听也无妨。”
“若非南连王妃的奇袭打乱了大成君的节奏,令其仓促应对,他原本是要在本月十五的集庆节那日起事,届时将有洛南、镇北、乌东三大营与之配合。”
“三大营?”遂岸浓眉蹙起,难以置信,“这三大营便是大氏国北疆近半数的兵马,你确定?”
律鄍颔首:“三大营中并非全部,但各营至少有五成的追随者,将领皆为其昔日旧部。”
遂岸先是疑怔,忽尔心中一动,坏笑道:“归于你麾下的三大营中也有其昔日部下,他们是否有跟随旧主脚步行走的迹象呢?”
律鄍未答。
“那就是有了?”遂岸恁是幸灾乐祸,“看来阁下的魅力不足以征服众生呢。”
律鄍晓得自己不能动气,否则就被他步调带走随之起舞,沉了沉呼吸,道:“这些旧部约定是在集庆节的卯时发动叛乱,先趁不备,铲除军中异己,进而将大营最近的城镇攻下作为起事据点,声援大成君扶新主上位。”
“儿子,听到没有?很严重的样子,若非你家那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娘亲,十几日后的大氏国将燃起战争的硝烟呢。”遂岸捏着儿子的耳朵,道。
“良良,良良!”小世子对这个字符尤其敏感,欢声大叫。
他满意颔首:“对,就是你的娘娘,她可是这个大氏国的福星兼救命恩人。有那样的娘亲,是你的福气。”
世子大人蹬着结实有力的小腿,嘎嘎笑个不住。
律鄍别开目光,道:“国君想知道令王妃手中是否当真有那封将大成君逼出原形的信。”
“当然有。”遂岸淡哂,“那时,我家娘子所求的不是唬住大成君,而是将他拿下,手中自是有铁证如山。”一言至此,两眸内熠熠生辉,“我家娘子不是帅才,是相才。为帅者擅长兵不厌诈的诡变之法,为相者更擅长有备无患的周详之道。她若是男儿,定然早已子承父业,成为云国朝堂上的股肱之臣。( ”
所以,她才会选择了此人么?因为,他可以看到真正的她,看得到她隐藏在秀弱表象之下的强大内在?律鄍唇线绷紧,道:“国君想亲眼看到那封信。”
遂岸将儿子举过头顶:“她已经交上去了。”
律鄍一怔:“什么时候?”
“在收到那封信之后,她便将它送到了素妃娘娘的手中,确保它能够出现在国君面前。这个时候,国君应该已经看到了罢。”南连王与儿子四目相视,交换心语:你家娘亲了得罢?将来,你是想如为父这般成为一位沙场强者,还是如你的娘亲一般成为庙堂大家?
律鄍默然。
彼时,察璎珞登门求见,向他毛遂自荐道自己有办法助他夺回王妃时,他在最初的刹那是想过拒绝的。但,察璎珞毕竟是个懂得操纵人心的高手,选的那一日,正是东则王妃的“忌日”。
在对方到来之前,他刚刚在明秀园内坐了两个时辰,在那个充满她所有痕迹的空间内,抚着她抚过的琴,读着她读过的书,描着她描过的画,在那顶各色宝石攒就的百花珠冠前怀念她的温柔如水,思忆她的刚烈如火……然后,寻找那把一直不见踪影的琵琶,尽管当下已经断定她在离去时带走了它,仍然继续着这个最初形成的“乐趣”,当成对自己错失珍宝的嘲弄与惩罚。然后,察氏女找上门来。
在他因为一丝迟疑错过了最初拒绝并将对方掷出门外的时机后,察璎珞得以有机会将整盘计划详细道来,说到冉晴暖痛失南连王之后必定悲伤怜弱,亟需一位强者提供坚实的肩膀及付出温暖的关怀之际,他的心动了。
那一刻,他想起了她失去倩儿时的哀恸欲绝,其时自己不解风情伤及佳人,倘有第二次机会,必定将她紧紧抱在怀内,给出所有柔情……
就此,合作达成。
然而,他并不认识真正的她。
即使他将盛着遂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