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提起了兴趣,一起看向他,目光如炬
柯荇:“……”
他下意识地避了避,回忆道:“那是有一年,我在西班牙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位旅居海外的老人,她的经历让人很唏嘘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她曾经担任过一个地方民乐团的指挥那时这方面的人才不多,大家能聚在一起就是信仰和缘分乐团虽然规模不大,条件也很艰苦,但大家都怀揣着愿望,希望能用乐团的形式,将民乐发扬光大”
因为大家都是华人,柯荇的爷爷又是国画大家,因此,他和这位老太太颇有些共同语言,竟然还成了忘年交再后来,隔了几年,柯荇在隔壁城市办画展,老人也来参观了
柯荇回忆起上次见面的时候,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一头银发,精神矍铄,来看他的画展柯荇说不要这么奔波,她还笑着说,人生苦短,谁知道哪天,和朋友们想见个面,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不能拖
那时,他们站在一张非洲人们载歌载舞的画前,老太太默然了一会儿:“只是,总有个没完成的心愿,这几十年,每次想想,都觉得遗憾”
柯荇问她是什么愿望
反正也是不可能实现的,说出来让后一辈帮她缅怀也好老太太便回忆起了年轻的时候,她所在的民乐团当时民乐团的人不多,但那时候的人,总有着无限的憧憬和热情,他们志同道合,抱有共同的理念和信仰——
创作出真正的传统音乐,华夏正声,真正让现在的观众们听听
“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我们是做艺术的人,这是我们该担起的责任”
在那个年代,他们财政紧张、人手不足、资料短缺,创作的难度可想而知团里38个人,算是把其他身外事都抛下了,没日没夜地凑在一起,把这事当做了一个毕生的追求四年零三个月的时间,考据、研究,共同创作了七首曲子
所有曲目,都是采用了传统燕乐二十八调创作,对于乐器定弦、定调也有了相应的改变和创造,共同的主题,取名为《飞天故梦》
那时候,飞天啦,丝路啦,不像现在提的这样广泛回忆起来,老人还颇为自豪,连连跟柯荇强调,这是国内自民国创建国乐团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胆尝试现如今的民乐团,多是现代音乐写作手法,用的是西方的乐理体系而他们的曲目,虽然用和弦丰富了表现形式,但骨子里还是传统音乐
创作完成后,又排练了半年,每个人都无比热情和投入他们约定,等所有声部都磨合娴熟,就一起登台演出,把他们的音乐和信仰,传递给观众
可是,艺术这条道路何其坎坷啊,行走其上步履维艰他们面临着这样那样的原因,政治的、人心的……最终,乐团经历了各种变动,几番动荡后,团长下放,乐团解散,成员们被迫四散分离,走上了各自截然不同的命运
至于那一场准备了多年的演出,那一个充满了热情憧憬的约定,就再也没能实现过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他们历经辗转,终于又互相联系上,老团长已经去世了,剩下的人试着重组建乐团,还提交了申请,却没有通过但那时候,他们都不再是年轻人了,人生已然过半,家有老小,还背负着生活的压力,没有人能够任性地去追寻理想,放弃家庭与生活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不得已的妥协那个愿望,只能深埋在心底,偶尔空下来,看着大家谱的曲子出神,她也会偷着指挥两下,哼一哼调子,仿佛面前就是当年的乐团,大家都还在说说笑笑的,有个人慢了一拍,旁边梳着双辫的女孩儿娇笑着捶了他一下
——“我怕忘了调”
于是又过了几十年,他们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白发覆首,当年被埋葬的理想,再没有人提起过,因为都没有心力去实现
“但我知道,他们跟我一样,没有忘的,那样的事,怎么会忘呢”回忆到这里,老太太笑了一下,目光从那幅载歌载舞的油画上收了回来:“只是没有办法罢了”
柯荇微微叹息,有些感怀地问道:“这些年,没有试着再见一面吗?”
“怎么可能呀,那些老友,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方,该都走了一些了”老太太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掐着指头笑了笑,一头银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岁月的**:“算一算,我们团里最小的,现在都有68岁了,比我大一些的……唉……”
那天的话题,便止于那场画展后来柯荇没有再提起来过,他出于内心,不希望这份经年的遗憾,给老人带来过多的伤感
这事情一直也埋在了柯荇的心底他讲完后,看着面前听呆了的人,叹息着笑了笑:“我只是每每想到她,觉得很唏嘘这个素材,你们思维很灵活,可以考虑怎么去做”
“……《最后的乐团》”许盈沫忽然来了一句“或者说,最后的演出”
她眼睛蓦然亮了,思绪如同脱缰野马,奔涌不止,滔滔不绝:“这是一个已经解散的乐团,其实我们可以帮他们,他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重聚,只是为了想要完成那一场演出啊帮他们的过程中,我们也可以为他们拍纪录片……啊不对,我思维惯性了,可以是半纪录片形式的电影也不错……”
他们为信仰而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为他们实现这个愿望,也就有了意义
听她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