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晕昏昏,逐渐被乌云遮挡住,天阴了,不多久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如丝如缕,连绵不绝。雨温泛着深秋的寒凉,笼罩尘世。
像是要荡涤一切尘埃,洗净身心污垢。
已到了十一月中旬。
凌晨两点
清心阁好似沉入深夜的安稳好眠,显得静谧幽暗,如同世外桃源,超脱于世,往日偶有的鸟鸣也在细雨中静下来,唯有轻柔的沙沙雨声,拂过微微泛黄的树叶,落湿了地上整齐的青砖。
梵音声声,隐藏在雨中,被密密的雨声所掩盖。
后堂的厢房早已熄了灯,凝神细听,还能听到些许微弱的呼吸,唯有西侧那间厢房最是安静,连房内,都是空无一人的冰凉。
后山偏锋有处独居的院落,三间简朴的屋子一个院落,石桌石凳,慕颜夕从雨中而来,柔软的乌发沾着雨水,湿哒哒的垂在肩上,衣衫下,肌肤白皙如美瓷,玲珑有致。
她推开门,仍是她最熟悉的摆设,就像她和萧墨染一直在这里生活,从未离开,没有阎罗十殿,没有溟恪,没有鸦神,没有那些无可避免的死亡。
空气中似有清冷的香味揉进了清淡檀香,雅致好闻,大抵是长久相处沾染糅合在了一起。
许多人追求了一生的荣华富贵,巅峰权位,到头才明了,自己最想要的,不过是平淡一场终老,但这些,才最是渴望而不可得。
就跟她一样。
房内依然干净整洁,大抵是在她们走了之后经常有人来打扫,但房中放置的物件都没有动,她看的出来,那些经她亲手摆放的砚台经书,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慕颜夕在床上躺下来,似乎萧墨染仍在,就睡在她旁边,一世安稳。
她明白自己念的是谁的名字,卫子夫,汉朝武帝的皇后,戾太子的母亲,一个同样死于巫蛊之祸的人,但她现在,想不清楚自己是谁,那些记忆和过往,都属于陈阿娇,可她觉得自己并不是陈阿娇的转世,因着自己亲眼看着陈阿娇消散,不可能有自己这个转世,但她现在却和自己融合在了一起。
世上没有什么会是完全的巧合,那或许,自己这天生的狐身凤格,非人非妖,也不是一个巧合,甚至,不是天生。
人心猜测最难,更何况是猜测一个不知道的人的心思。
现在,一切都是一团迷雾,她只清楚一件事,南疆的鸦神,乌见尘,迫切的想要她去寻找青莲玉璧。
她也只有这一条路走到头,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灵堂。
冰凉的风灌入堂中,吹的洁白垂幔凌乱的晃动,供桌上长明灯灯火摇曳,忽明忽暗。
萧墨染跪了几个小时,安稳沉静,细长的手指再翻过一页经书,挨着泛黄卷曲的页角,轻声诵读,低沉而和缓。
她仿佛世间唯一的清濯莲花,在冷冽的暗夜中,安然生长,出淤泥而不染。
萧墨染突然不念了,怔怔的看着灵堂正中的棺椁,清荷容颜含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棺椁中,好像待她睡醒,还是会欢喜的跑过来缠她,日日唤她师姐,直到令自己有些不自在的让她住口。
人命很轻,不过短短几日就夭折而去。
萧墨染顿了许久,抬手摘去自己束发的簪子,青丝垂落,披散在肩上,青衣道袍似有风拂,蓦然消散,她的身姿仍是那般挺的笔直,风雨之中,坚韧如初。
她再次翻过那本往生咒,逐字句诵读,一声一声,缠绕在安静的灵堂,阴雨垂落的清心阁,穿过俯览尘世的慈航。
柔顺的乌墨发丝中,突兀的露出几根白发,异常的扎眼。
愿祖师慈悲,渡亡者得成正果。
慕颜夕从后山来灵堂,见到的,就是这般的萧墨染,憔悴如斯,苍白虚弱,兀自强撑着,好像轻轻一碰就能断了。
那咒术她也熟悉,可以渡尽罪人的往生咒,起初她并不知道往生咒诵读七夜可以做什么,但是叶先生告诉她,往生咒是世间唯一的几种强横的咒法,只要功德足够,可超度世间一切人,可让一切不能再入轮回的孤魂野鬼重新投胎,但一切以施法者功德支撑,功德耗尽,不仅往生咒功亏一篑,连施法者都不得善终。
往生咒诵读七夜,是求点滴积蓄的功力,为业障缠身永生永世不得超脱的死者求一个机会,七日后的夜里,魂魄归体返照,往生咒强开往生门,可让魂魄直入人道轮回,不必受阴司赏罚之苦,不必经孤魂颠沛流离,不会投入畜生道,来世为人所宰杀。
忘川是天下极阴,本不该存在于世,但现下竟在峨眉山底,峨眉为天下气运龙脉分支,若忘川阴气侵蚀龙脉气运,那整个凡世都会有大难。她们将所见所闻隐去乌见尘,尽数告知清心阁弟子,转达无尘道长,清心阁连同掌教在内的三位道长,凭借炼出的媒介将峨眉山地底的冥河忘川封住,但隔了如此远的距离还能有如斯威力,其损耗已经蚕食她们剩余的寿数,元气已伤,没有能力再开往生门。
要开往生门,萧墨染是最合适的人,也是最不合适的人。
慕颜夕踏入灵堂内,站在门旁,安静的没有去打扰她,萧墨染一页页泛着手上的经书,直到最后一句咒法诵读完,她停住,淡然道:“你来了。”
慕颜夕眼尾轻浮的挑着,肆意而张扬,“墨染一向聪慧过人,你在命人护法要开往生门的时候没有避着人,应该也是能猜着我一定会来。”
“颜夕,唯有这次。”萧墨染垂眸,声音却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