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腾的忘川河水逐渐平息,只留无尽回荡的鬼魂哭泣悲鸣,血黄的忘川河水碰撞在残破的鬼王殿青灰壁砖。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随着冰冷的阴风,飘散在河岸。
清荷较小的身体落在远处屋脊上一动不动。
几处轻飘的幽绿鬼魂,聚散在她周围。
耀眼的金色符咒脱出缚魂镜,时间越久,更是庄严肃穆,如有梵音传唱声声,八个古朴字符飞舞环绕,细小的符咒极快的印上那些悬浮狰狞的鬼魂,惨烈的鬼叫之后,封禁在字符中蓦然散开。
似安然祥和的凡世,像一如既往的沉稳时光。
几步之遥的地方,是冥河忘川。
萧墨染抱着倒在她怀里的慕颜夕,衣衫上映透的深红,灼烫着微凉的肌肤,烧灼而粘腻。她眼底水色如雾,乌黑明亮,避开慕颜夕的伤处,紧紧抱着她,目光透着陌生和沉寂,看向昏暗中的清荷。
这是她一直想要救的小师妹。
一直一直,直到此刻。
慕颜夕脸色苍白,捂着腹部的伤处,血渗过她的指尖,染着她白皙的手掌,堪堪稳住,左手纠缠在萧墨染冰凉的手腕上,朝着她,摇摇头。
道长是不能杀人的,仅有的一次罪孽,就能毁了她。
萧墨染身体僵硬,脊背挺直如松柏,却好像被霜雪压着般的沉重。
良久,轻轻的晃了晃。
远处的清荷动了一下,缓慢的爬起来,青衣道袍残破不堪,沾的灰尘血水,惨白的脸上绵延黑雾般的鬼气,浮动狂躁。
她一步一步走来,鬼气汹涌,又衬的神色愈发平静。
萧墨染挡在慕颜夕面前,执着缚魂镜,金光耀眼,那般慈和悲悯,护持苍生。
清荷脚步一顿,眼底似有许多的苦涩和委屈,浑身轻轻的颤抖着,缓步上前。
萧墨染不退不避,直面清荷,或是上古阴神溟恪。
“师姐,从它侵蚀我的身体开始,我就已经身不由己,但这一切,的确都是我所为,无从逃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它,师姐不必费心救我,清荷已经回不去了。”
清荷乌黑的眼里水雾朦胧,泪如水痕,绵延在她纯净的脸上,字句清楚的说:“杀了我。求你。”
萧墨染又晃了下,金光四溢,依旧一动不动。
清荷低下头,所及之处,是慕颜夕滴落的血,沿着屋脊,落入阴森冷寂的忘川,“师姐,求求你,杀了我吧。”
萧墨染浓密睫羽一般的浮着许多水雾,清冷明亮,面前是苦苦支撑压抑鬼气的清荷,幼小的身体跪伏在她身前,无法出声。
她低头,怔怔的看向她,那个陪了她许多年的小师妹。
清荷勉强的抬头,望着她最信赖依靠的大师姐,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金光骤然闪亮,似雷电迅猛,如神佛庄严,肃杀凶狠的一下子灌入清荷头顶,寂静的黑暗中,冰凉的忘川中央,那些悲悯的金光,从清荷的身体中,四射而出。
萧墨染唇边的血痕深刻惨烈,染透了她安稳如初的青衣道袍,她仿佛听到十几年来的岁月吟唱,崩裂的声响。
一滴一滴。
这是成全。
萧墨染似突然间就软的厉害,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和慕颜夕,却又狠力的站直身体,缚魂镜砰然落地,金光骤灭。
鬼气纷纷从清荷的身体中脱离,汇聚成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啸声狰狞疯狂,呼啸着扑向萧墨染。
慕颜夕额间赤红图案闪亮,凤鸣清脆,温度灼烫炽热,燃烧着鬼影雾瘴,指间渗出的血淌的更快。
鬼影尖啸着寸寸逼近。
陡然间,撕裂天地的黑色流光几近将忘川河水割断,将那道鬼影凌迟成一片片的碎雾。
飘飘洒洒的落下漫天黑色绒羽,漂浮轻悬,荡过忘川河岸,沉入忘川血黄的河水中。
忘川河底森森白骨的路上,站着银纹黑袍的九瑶族人,宽大的衣袍遮住所有,看不清面目,满是恶鬼的忘川河水,在他们身后避退。
黑暗绒羽落了一地,铺在河底白骨上。
她,轻步而来。
漆黑如夜的面具上,勾描精致的银纹翎羽,缠绵悱恻,露出浅薄的唇和白皙下巴,身姿修长似玉,莹白的手臂垂在身侧,黑色小礼服轻轻的晃了晃。
九瑶族人弯腰低头,目光落在白骨上的黑色绒羽。
忘川血腥冰冷的河水潮落般缓缓退后。
瞬息之间,她已在眼前。
鬼王殿的屋脊上。
黑暗骤然汇聚在她的周围,吞噬下所有的光。
慕颜夕似有叹息压抑,微微侧过头。
极远的最后,九瑶的族人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老者,慢慢的划过粗糙焦石。
突然间,鬼声诵读,忘川汹涌澎湃,猛烈的拍击着鬼王殿,翘起的屋脊尽头处,显出一座古朴诡异的牌楼,书写几个苍老古字,阴森肃杀。
阴司,鬼门关。
整个空间,都是它极尽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造化玉牒!乌见尘!你竟也不知造化玉牒生于混沌,温养融合阎王令!鬼门关再开!阴兵出世,定将你挫骨扬灰,以报镇压本尊千年之罪!”
鬼门关悄然开启,无声无息,那一望无际的漆深黑暗,张开蔓延。
震裂天地的喊杀声冲破而出,鬼门关中万马千军,骷髅鬼面,披甲执戟,从高耸的鬼门关中一涌而出,遮天蔽日的幽绿阴兵。
势不可挡。
鸦神一袭黑色小礼服,倾世绝美,静默抬眸,唇边笑意清浅,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