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阶梯来到另一间侧室,放着几排编磬,悬挂处已经腐烂断裂,大大小小的编磬散落在地上,从这里开始已是墙壁地面都铺着青铜,积灰落在地上厚厚一层,依稀能辨认出几个金文。
青铜覆盖的地方密密麻麻雕刻着这种古老文字,排列分布均匀整齐,手电光芒照亮不大的一片地方,青灰金属显得死气沉沉。
腐朽气味愈加浓郁。
轻微的脚步声响彻在寂静的黑暗里。
甬道在另一侧,踏入其中的时候慕颜夕就感觉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在暗处盯着她,如同一双硕大却看不见的眼睛。
慕颜夕小心的在墙上摸索,不放过任何一处异常,忽然扣着什么边缘,手电跟着移过去,见着一台青铜灯柱,灯台上空荡荡,底部干涸凝固,她松开烛台,身后衣服被萧墨染扯了下,回眸,道长示意她往下看。
青铜灯柱像是一个跪坐的人,闭着眼,双手举在头上形成灯底,慕颜夕碰到可以活动的部分,是眼睛,往上一翻,一只暗黄色眼睛赫然出现,笔直的竖瞳犹如芒针,猛地刺入人脑海。
慕颜夕眼前蓦然一黑,接着就是遮天蔽日的雾气笼罩,身边的树木,草茎都是一模一样,每一刻都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雾气重的几乎能凝成水,她隐约见着雾里有个熟悉清瘦的影子,一身青色道袍,道髻一丝不苟,手上拿着一面镜子,望了自己一眼,转身便消失在雾里。
她下意识就要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不对,是幻术,还是止不住的要走,右手玉珠蓦然亮了下,空旷的迷障森林响彻一道梵音,她猛地晃了下,出了幻境。
萧墨染就站在她身后,面色疑惑的看着她,眼底的清冷愈发沉重。
慕颜夕松开青铜眼,深吸口气,莫非执念太深的才会入幻境?
这次萧墨染走前,缚魂镜金光闪烁,将阴暗的墓道照出一片温暖光晕,融在黑暗里,仿佛一叶孤舟。
每隔几步就有这么一个青铜灯柱,雕刻栩栩如生,表情各不相同。
甬道莫名的冷,几乎连空气都掺着冷凝,玉珠持续的传来暖意,竟也压不住身上泛来的冰凉。
萧墨染毫无差别,脊背挺的笔直,坚韧而清浊。
慕颜夕感觉自己呼出的气已经凝成白雾,整个人都要冻僵了,她撑不住的一把按在青铜灯柱上,灯柱的青铜雕像仿佛活过来一样,睁着双金黄色竖瞳眼眸,诡异的看着她,所有灯柱挣开青铜,围到她身边,留着涎水,金黄竖瞳突然泛上黑暗,染的漆黑一片,就这么,朝着自己,一口咬下!
眉心火焰一亮,她猛地惊醒,竟然是幻中幻境。
慕颜夕背上冒出一层冷汗,慌乱的放开青铜眼,刷地一脚踹向灯柱,几下就把整个灯柱踹的扭成一堆废物。
松口气,待她望向萧墨染,刚落下去的寒意再一次蹿上来,萧墨染如幻境中那样一言不发,当下走上前去,可是一直都不说话,慕颜夕紧的指尖泛白,几乎将手都捏碎了,她没有跟着萧墨染,等她身影消失在黑暗里,颤着喊了声,“道长?”
寂静的甬道回荡着一声道长,无边无际的荡开去,手电强光映出她惨白的脸色,只有她一个人。
慕颜夕眼底迅速涌上黑暗,面容冷凝,手上不由自主出现锋利勾爪,在她就要陷入黑暗的时候,被一道力量拽的后退几步,周身笼罩的冰冷和黑暗一下就散了,眼前出现萧墨染透彻的眸子。
冰凉的指尖触在萧墨染的脸上,温热触感告诉她已经出了幻境,慕颜夕心底泛上口恶气,这幻中幻境当真杀人无形,不过经历三重幻境,若不是萧墨染拉她,怕是一辈子都重复这一场幻境,周武王也太狠了。
当下她做了和幻境中同样的事情,猛地一脚踹在青铜灯柱上,只听咔嚓一声,青铜人像被踹碎了,但没有感觉到坚硬的金属,仿佛踩在一滩烂泥上。
慕颜夕嫌弃的收回腿,瞥见沾上的不明液体脸色更阴,萧墨染俯下身,照向被踹破的青铜人像,赫然见着青铜像里一截黑色的断骨。
青铜人像里的确有东西,像是将整个人铸了层青铜壁,里面封的遗体被慕颜夕踹烂了,遗体里黑色液体慢慢流出来,这尸体皮肤上有层鳞片,在手电光下泛着乌墨的光泽。
黑色液体仿佛顺着什么轨迹一样流向对面下一个青铜灯柱。
流速极快。
萧墨染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说不上好不好,只是她拉着慕颜夕向深处走,觉得应该立刻离开这里。
走了几步蓦然响彻尖叫,她身体一下就软软的靠在墙上,这声音似是直接冲到她脑海里,搅作一团。
后背撞上坚硬青铜墙壁,伤口裂开了,疼的她直皱眉。
慕颜夕也感觉不对劲,虽然她没听到尖叫,可突然看见萧墨染脸色惨白靠在墙上不动也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她感觉不出的事,当下半抱着萧墨染朝里走,现下已经管不得前面会有什么,离开这里最要紧。
身后响着重重叠叠的破裂声,还有粘液滴在地上的声音,嗖嗖的细微穿梭。
萧墨染几乎整个人瘫在她怀里,身体一阵阵发软,跑动中碰到后背让她直抽冷气。
啪嗒。
黑暗中,有个黏黏的物体落在她们面前的甬道上,惊起一地灰尘。
慢慢的,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