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慕颜夕寻常时候,休息时间随心所欲,睡得晚,起的也晚,可萧墨染带着山上清修二十几年的习惯,同住在一起,什么时间起床什么时间诵早课严的不能再严,晚一分钟都不行,耳濡目染,慕颜夕的时间规划也跟萧墨染差不了多少。
现在比平常的时间还早半个小时,慕颜夕本想再晚些去青玄观,只不过萧墨染觉着师父师妹都在一处,偏偏她住在外面已经很不妥当,再不去一起诵读早课还不知道得给清心阁的名誉造成什么影响,根本不理她故意拖延。
高昭然在楼下车里等着她们。
慕颜夕磨磨蹭蹭的下楼,萧墨染走在前面,天气冷了,青衣道袍外面裹着件深色大衣,映的她脸色浅白透明,
高昭然不耐烦的趴在方向盘上,“老妖精,你的恶习真多,去道观难道你还要化个妆打扮的风情万种才出来?”
“当然不。”慕颜夕平心静气说:“我天生丽质难自弃,怎么摧残都是美的,我可跟你不一样,你见过几个狐狸精不漂亮?”
高昭然立刻直起身揉了揉肚子,转头看着萧墨染,“道长,我肠胃不舒服,有点恶心。”
萧墨染不想理这两个人,给高昭然问的没办法,才应付一句,“高施主既身体有恙,清严师妹粗通岐黄之道,待我寻她来替高施主号脉,取些中药熬了小心调养。”
高昭然被她的认真噎的哑口无言,这只是玩笑话,何必这么认真的回答她,而且她不想喝中药。
慕颜夕笑一下,眼尾轻然勾着,放肆又妖娆,伸手将高昭然的脸扭回去,“快开车,我们赶时间的,还得去看场好戏呢。”
“赶时间你这么慢。”高昭然小声嘟囔,发动汽车开向青玄观,早上人不多,这个时间点也不是早高峰,倒不算太慢,十几分钟车程应该赶得及。
她有意无意往后瞄,只觉萧墨染比以前还冷,青衣道袍,发髻束的一丝不苟,神情目光极淡,脸色却白,衬着唇色稍红润些,纤柔肌骨撑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像微风一拂她就能散去。
过去见着她还能看到点人气,现在气韵越来越阴柔不说,人也随着气韵一起冷了,言语眼神半点温度都没有,高昭然心里觉得愁的很,将来慕颜夕跟她去家乡,萧墨染定会一起回去,不明不白死她手里可不上算。
车里气氛安静,盈满冷冽雅致的檀香味道,轻飘飘的,如丝如缕,忽一闻到,沁的胸口格外凉,慢慢这股寒凉悄然弥散,延伸到四肢全身,只短暂一瞬,又不觉得曾经那样凉过。
慕颜夕知道,萧墨染诵经的时候越来越多,借由长久参悟的经文换来些许安宁,偶尔勉强自己,却总能在眼底瞧见一抹隐约的漆黑,怎么都淡不了。
萧墨染慢慢在脸上摸索一下,忽然问,“颜夕,我变化甚大,是不是?”
慕颜夕想过片刻,否认道:“没有变化太大,你下山之前只在山上清修,还不知道社会上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龌龊事,现在你也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心境有点变化很平常,心的变化会让人也有不一样,但是你还是你,你的身份,性格,都不会变。”
“没变。”萧墨染放下手,指尖叠在膝盖上,掌心透过裤子的布料传来微暖的温度,她的声音淡漠平静,“我觉着我变的甚快,以往能救便救,现在该救则救,以往我虽是身在别处,远隔千里,可对祖师的道,渡化世人的宏愿从未更改,只是现下我常常想着,祖师是否当真全无错漏,祖师之道,又能否解世人疾苦,这些……这些都是我不曾想过的事,我不该的,祖师无错,可我想不透,决不了是错,也不能认定对。师妹都已怕了我,是不是,她们觉着我陌生,我也觉着陌生。”
“恐惧来自未知。”慕颜夕倚靠过去,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暖着,她似是亏欠,似心疼,眸色轻晃一下,“因为不知道,不了解,无法掌控,人对脱离自己掌握的事情总有一种恐惧感,但她们不明白,其实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事事按照预料的方向进行,就像我不能掌控自己的命,不能将它握在手里,不能逃避开九瑶,你和我没有什么不同,我虽然不知道你所说的道究竟是什么,大抵也跟妖族修行差不了多少,修行有难关,道也应该有,谁能胜到最后,才算真是赢了。”
萧墨染侧身,仍有疑惑,“你觉着,做不到才正常?”
慕颜夕听她语气比刚才轻松一点,“没错,无所不能那是神,我还没修炼成神,你也不是,那么自然,我们就有无能为力的地方。”
萧墨染顿着下,欲言又止,却只是轻然叹息,“有些路便不该走,走了,便不会好活,生灵自有命数,输赢也有定局,这是无法改的,”
慕颜夕脸色一变,瞬间阴沉了些,“你到底在七绝圣殿见到什么,墨染,你别瞒我,我在九瑶多年,你不说,我也迟早会知道。”
“你不会。”萧墨染接着她的话跟着道:“颜夕,莫再问了,我的举动尽在她掌握,我不能说,需你亲自去看。”
她恍若有一闪而逝的悲天悯人,慈悲的像是碧绿珠翠上安然祥和的慈航坐像,可仿佛已经路道尽头,怜悯不在,只剩悲苦。
太聪明不是好事,看的透也不是好事,聪明容易在早早看到结局,那便很早绝望放弃了;看的太透,悲喜放在一起衡量,总是痛苦大过乐趣。
聪明人往往早夭,想来大多是天妒英才,可这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