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的真大。
整整一个下午都不曾停歇,一路上的汽车轰鸣发动机低闷的声响里,随着是断断续续的小雨,越来越大,直到天边昏暗的尽头闪烁着狰狞雷霆,从峨眉一直下到成都。
偶尔穿过山道,距离不远的山峰因为修建公路被整齐开凿成一面面凹凸不平的山壁,在倾泻流肆的大雨下,露出灰白泥土掩盖的褐色岩石。
成都是一座屹立千载的古老城市,从富庶安逸的帝王朝代一路伴着匆匆时光走到霓虹璀璨的如今,时光像定格的光影曲线,又像被深深埋葬的一段化石,不曾有过开口,却能诉说经过的年华。
慕颜夕倚靠着萧墨染的肩膀,瘦瘦弱弱,让她感觉格外安逸,车窗外是越来越近的城市,稍黯的灯火映着萧墨染莹白的脸。
慕颜夕仔仔细细的瞧她,道长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开始是,现在是,不久之后的将来,她也没可能改变多少。
或许她的目光太过热切,萧墨染似乎有些不自在,慢慢回头,“盯着我作甚?”
慕颜夕想了想,依然不放弃的胶着在她脸上,“你好看啊,多看看不行吗?不仅看,等回家我还要把你照下来。”
萧墨染低头,水润透彻的眸子暗暗的,忽然轻声笑着,“怨不得你不顾世人指责轻视,一意孤行要做卖姑娘的生意,原是这样好色。”
慕颜夕轻飘飘一个白眼,“墨染,一夜夫妻百日恩,凭咱俩的关系你不应该时时刻刻扯我后腿。”
萧墨染依然柔和温暖的望着她,语气很淡,“哦?”
慕颜夕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萧墨染笑了,好像以前她虽然不笑,可眼睛还是温柔的,人轻松惬意,但这些天以后,她分明感觉到萧墨染压抑的沉重,如果初见时候,她超脱于世,现在就是重重的落进红尘里,几乎让人看不到她。
慕颜夕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一心想要将她从清心寡欲的出家人身份上拉下来的决定好还是不好,大概人都是这样复杂且容易后悔,做事下手想都不想,等到纠葛越来越深,才慢慢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要怎么样才能弥补。
但是这又毫无办法,时间不能往回走,过去就算错了,又怎么更正的了。
慕颜夕想不到法子转移话题,自从她倾慕不解风情的道长以后,她毒舌的功力下降的厉害,偶尔连降头师都说不过,给她反呛几句,气的自己直翻白眼,慕颜夕对此深深忧虑,难道几百岁的自己还要步入更年期这一凡人才会走过的环节?
那该有多凄凉。
慕颜夕想想自己被反呛的那几回就心酸的很,忽然想到一个老早就有年头,但是一直没机会说出来的话,“墨染,我教你衍灵术吧?”
萧墨染一怔,昏黄的路灯光芒,衬着她洁白如雪的脸,柔和秀丽,清雅淡然,“怎地突然说这个?”
在她看来,衍灵术其实就像各家各派秘典术法一样,总有一些高深精妙是外人所不能体会理解的,这种难以复制和难以理解成为各家各派术法传承这么多年没有断绝的原因所在,除了偶然得到的锁魂禁咒,衍灵术这样传自南疆,还是七绝圣殿那位无上秘术的术法,就算有人愿意传授,外人学会的可能性也很小。
“不难的。”慕颜夕解释:“当年乌见尘传我衍灵术时候,告诉我说,衍灵术看来繁杂无比,晦涩艰深,不过,如果有会的人详细解释,学起来一点都不难,起码前几句法诀跟衍灵术该如何在生灵上施为都不难,难的是最后一句,领悟不了,不能使用,到最后衍灵术也就相当于是废了,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诡秘莫测威力巨大,但衍灵术隐秘却不在于这个地方,遇到道行奇高的人用处不大,两人对决的时候起的作用也很小。”
萧墨染对衍灵术的法诀记忆深刻,回想着一句句复述出来,“南朝禁语,巫术衍灵,魂魄为噬,傀木绝行,六法轮回,恒亘逆转。”
慕颜夕一点点摸到她搁在腿上的手,细白手指按进指缝里,和她十指纠缠,声音愈发低一些,“控人魂魄行为,衍生灵体的手段很粗浅,全凭施法者修为高低决定强弱,你身上的衍灵术是乌见尘亲自施为,所以效果惊人,换我来一定没那么强,估计时间都得长许多。”
萧墨染偏了偏头,没有拒绝,“衍灵术既是九瑶禁术,那位就不怕你随随便便给人么?颜夕,你一向不喜信守诺言。”
“九瑶禁术多了去,衍灵术也不是唯一的,只不过对领悟性要求太高,而且信守诺言得分人。”慕颜夕倒也不想反驳,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想信守诺言的人,当然会百分之百做到,如果我不想,我也不喜欢这个人,我为什么要对信守诺言,有些事情不能单单以信守诺言这句话来说,比如我想娶你,答应了要去你,就一定会娶你,这几天正看黄历什么日子好,想着挑一个好的去跟无尘道长说明白,把咱俩的事情定了。至于其他的,墨染你看,我身后那么多妖,你背后是那么多出家人的清心阁,她们的命和信守诺言之间要有取舍的话,我相信你跟我的选择一样。我呢,巴不得给乌见尘添堵,要不是那些老和尚老尼姑态度不友好,我甚至可以把九瑶秘藏典籍默出来一份送给他们。”
“我是出家人。”
萧墨染抬眼瞅着她,神色淡漠清冷,雨中空灵干净,她雅致高洁,美的一塌糊涂。
“你非礼我的时候可没记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