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光与一群蛇形怪物搏斗着。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所,也不知自己怎么到这的,只知自己被蛇怪死死缠住、毒牙狠狠啮在肩背上,一阵阵钻心刮骨、剧烈到不可想象的疼痛几乎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死去活来、昏厥复省—— 寞琅啊!女人分娩也没这么疼吧!?更糟的是,这股剧痛还在往周围扩散,好似一枚食肉饮血的种子在皮下发芽生根,循着血脉、经络、骨髓放肆蔓延,力道之可怕足以拱砖裂石!他的胳膊、脖颈、肋骨、心肺……一齐凶猛作疼,仿佛断了骨骼、化了筋缔、碎了脏腑……
然后他看见舒玉从远处奔来,哭喊着要救他。一些蛇怪放开他,朝舒玉飞扑而去,随便哪条都比她的臂膀还粗!盈光忍不住大叫:“—— 别过来!快跑啊!—— ”
“—— 不!”舒玉形容惨淡、血泪盈眶:“殿下只有一个!殿下是臣妾的全部啊!”
盈光闻言凄然,泪溢承睫不能自已:“……真傻,玉儿,你真傻啊!我宁可横死此间也万不愿眼见你落难啊!我虽死何妨?你只要服侍好父王、早生儿子,一样能过上好日子!我虽死也瞑目了!别过来!快回去!—— ”
“—— 不!臣妾只要殿下一个!生儿子也得是殿下的骨肉!臣妾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同殿下一起!—— ”
蛇怪扑到舒玉身上,勒缚她、撕咬她。盈光失去了理智,疯狂号吼着跑向舒玉,强拽拖曳着绞满浑身的蛇。但他只跑出几步便停下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事了!全好了!蛇毒失效了!所有蛇怪也一忽儿通通不见,他身上的也是,舒玉身上的也是!盈光正惊讶纳闷,猛见一阵旋风嗖呼刮过,将眼界内事物尽皆卷走,连舒玉也卷走了;他刚想去追,便觉遭刚风一捶、头重脚轻栽倒地上,直摔得两目发黑、脑海空白;再睁开眼时——
“—— 啪嗒啪嗒—— 醒了醒了!—— ”
“—— 醒了醒了!—— 啪嗒啪嗒—— ”
几百个棕色的小毛球在他身上、脸上又蹿又跳、又拍又打,好几只趴得极近,捣乱玩耍似地捋他眼睫、翻他眼睑、扒他嘴唇、敲他牙齿,一张张鼠脸上的触须看着煞是恶心。
“……怎么回事?……”
“—— 你被冷蛛咬啦!中毒啦!—— 啪嗒啪嗒—— ”
“—— 啪嗒啪嗒—— 舒玉去‘神殿’央求大祀师救你啦!—— ”
“—— 大祀师显灵啦!大祀师显灵啦!—— 啪嗒啪嗒—— ”
“—— 啪嗒啪嗒—— 你得救啦!—— 啪嗒啪嗒—— ”
祖犵七嘴八舌,噪得盈光耳痛,仅有几只年长的谈吐稳重些,不甚吵人:“—— 啪嗒—— 殿下中了冷蛛之毒,昨夜发作不省人事—— 啪嗒—— 吾辈无有解药,舒玉娘娘去往雪山‘神殿’拜大祀师救你—— 啪嗒—— 看来大祀师已施法解了毒—— 啪嗒—— 只不知舒玉娘娘几时回来—— ”
“舒玉还没回来?!”盈光禁不住一跃而起、一身祖犵抛得漫天横飞:“那‘大祀师’何许人也?”
“—— 啪嗒—— 只知是侍奉熵姬的寞琅道众—— 啪嗒—— 许是神仆,许是月兽,许是人类,许是真神!—— 啪嗒—— 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玄妙至极,神秘莫测!—— 啪嗒—— 舒玉娘娘估计快回来了,快跟吾辈走!—— ”
祖犵带他走出树林,叠摞成鼠塔、爪子西指,然后集体愣住了。
盈光也愣住了。
一位王子,无数祖犵,不约而同瞪大了惊奇的眼眸——
—— 日暮西崦,彤霄紫垂;围绕着近接天际的落日,竟然呈现出了千载难逢的“万华镜旋之空”!——
一圈巨大的七彩光轮环绕在最外面,下段虹霓鲜艳,上段渐入夜幕,好似地平线上一座磅礴瑰丽的圆拱门;一弯和缓温润的光之穹顶横跨在光轮里,下方两道弧光如翼舒展,交会处溶化出一枚杏仁形状的硕大光球,皎华刺目,仿若幻日,又从中伸出两根触角模样的隐约光气,直直的,短短的,仿佛支撑在上面那座“穹顶”之底;再往下去,刻面宝钻般的落日被一轮较小的光晕包围住,向外放射出五六条缥缈的光线,苍白的,浅青的,有的沿着天际线水平延伸,也有的倾斜指上、接连刺穿大小光轮光晕、似青锋长剑直插天空。所有这些光轮、光晕、光弧、光线,又共同徜徉在一片薄雾淡霭般的光气里,恍若一扇觇窥神域的万华圆镜!
“—— 啪嗒啪嗒—— 万华镜旋之空!—— 啪嗒啪嗒—— 钻石冰尘之晕!—— ”祖犵兴奋地齐声拍打欢呼,罕见地一口气道出大长段话语来:“—— 啪嗒啪嗒—— 日柱、廿二度日晕、廿二度幻日、上切弧、近幻日环、上凹凸帕利弧、上下侧弧、卌六度接触弧、反日弧、下日弧、偕日弧、环天顶弧、克恩弧、反日点!—— 啪嗒啪嗒—— 历劫罕遇、万古鲜见!—— 啪嗒啪嗒—— ”
盈光没搞懂祖犵在说什么,但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眼前这一幕,乃是绝大多数人一生一世都无缘得见的奇观。然而其后的画面才真正堪称似幻似梦—— 一位猎装飒爽、身萦白耀辉晕的神女,如雪照日,如银沐火,从这超逸绝凡的“万华圆镜”中、从那恍若刻面宝钻的夕阳中间姗姗走出、冉冉近来,宛步凌波!
……是……玉儿吗?……
正是舒玉。
虽花容揾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