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舒玉醒了。
早晨醒来头三件:娇唤殿下、偎依殿下、爱抚殿下。然后是跟殿下撒娇,再然后……当然是继续昨夜那些脸红事……
小女人舒玉,在与盈光一起的日子里,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朝晕涂空,风雪已霁。篝火堆早就冷透了,晨光却将这林间空地照得暖暖和和。舒玉揉着美目,两手撑地起来,楚楚腰身弱不禁,宛宛四体软难支,头上、面上青丝乱挽、颦眉未画,仿佛乍睡足的海棠花一般。她一手遮睫、望一望红庐紫穹里的耀眼日头,扭身探手触摸过去:“盈光殿下?……”
盈光背对她躺着,没有动静。
“起来吃点东西吧,殿下。”舒玉推了推他,但他仍没动。
“盈光?盈光!”舒玉又推了推,可盈光还是没动!这回舒玉慌了,她将手指伸到盈光鼻下,却又吓得猛缩回去—— 气息太微弱了!几乎感觉不到啊!舒玉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忽想到昨夜那顿酒食—— 祖犵奉上的酒食—— 寞琅啊!难道酒食有毒?!——
不对!若酒食有毒,我又怎会无恙?这……
“—— 来人啊!快来人!太医!太医在哪儿?有没有太医!盈光殿下出事了!—— ”
舒玉一面疯了似地尖叫、一面疯了似地狂扒盈光身上衣物,想查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慌张得连解开衣带都忘了,扒不动便用解衣刀硬割!当盈光的肩背暴露进她眼里,她脑中立即“嗡”的一声:左肩上一处刺伤,绽迸成一个指甲盖大的菊状破洞,中间露出粉红鲜嫩、触目惊心的脓肉,周围一圈放射状开裂——
闻声赶来的祖犵围在旁边、呆看着这伤口,静得不可思议。
舒玉没敢看盈光的脸。
一分多钟。
“—— 啪嗒—— 是冷蛛咬的!—— ”
“—— 冷蛛咬的!—— 啪嗒—— ”
祖犵七嘴八舌胡拍乱打。
冷蛛?!……天啊,寞琅在上,幽阁在上,舒帛在上,熵姬在上啊!是什么时候……蛛巢里吗?那怪物咬中他了!这可怎么好啊!
一只特别年长的祖犵跳上盈光肩头,仔细查看稍会儿,拍打着对舒玉说道:“—— 啪嗒—— 冷蛛之毒亿万种,眼下这种,数日内要不了命—— 啪嗒啪嗒—— 但也不可久拖!此时此刻—— 啪嗒—— 这毒怕是已经扩散全身了,吾辈可无解药!”
“……怎么可能?!—— ”舒玉要崩溃了:“—— 盈光殿下明明是天命之人,必须安然无恙才对啊!大家都还指望着他平安回去,指望他最终继承国君之位,率大军逐鹿炽霰、收复山河、征伐天下……他是做国君的命,做皇帝的命!他是要入主龙都当上皇帝的呀!他怎能现在就倒在此地、倒在我身边呢?……这不可能,你们一定在吓唬我!殿下他一定会没事,一定会没事!—— 快告诉我,对我说他一定会没事啊!……我……我谢舒玉生是豢龙家的人、死是豢龙家的鬼!如果殿下就此去了,那么我—— ”
“—— 啪嗒—— 要冷静!—— ”
“—— 要镇定啊!—— 啪嗒—— ”
年长的祖犵拍打半天才平息了小辈们的聒噪。他命令大伙取些独一味之类的草药来,暂且为盈光敷上,又对舒玉说:“—— 啪嗒—— 中此毒者其实疼痛非常,但不能动作、不能言语—— 啪嗒—— 疼也叫不出!敷些草药,兴许好受点—— 啪嗒—— ”
“殿下他……还有多少时间?”
“—— 啪嗒—— 不知道!也许好几天,也许—— 啪嗒—— 几时辰都不到!—— ”
“……”
舒玉越怕越想、越想越怕,胸脯下芳心怵怵,肌肤上香汗淫淫,脑海中只念既入绝境,不如趁早思量个自尽的法儿,随盈光殿下去呀!如是想了一会儿,不觉凄然下泪,只是哭,再也说不出话来。年长的祖犵凝视着她,双爪捋捋山羊胡儿似的触须,灰眸子眯缝几回,突然开口道:“—— 啪嗒啪嗒—— 还有一个法子!—— 万不得已!—— 啪嗒啪嗒—— 不妨一试!—— ”
“……什么法子?”
舒玉强忍哽咽,抽抽嗒嗒地,许久方问出这句。
“—— 啪嗒—— 跟我来!—— ”
年长的祖犵跑进树林。
“—— 啪嗒—— 跟我们来!—— 啪嗒—— ”
祖犵们拍打着往树林里跑。
随祖犵一路跑出林子,顺着年长祖犵的指引,舒玉抬起头、望向远方,眼圈红着。
她看见一座雪山。
一座白雪皑皑、形如金字塔的火山。
此时望去,那里洁雾缭绕、旗云烂漫,全然无觅山巅,宛如一位幂笠遮面、娇怯羞涩的静女,唯见山坡上万年冰雪被妩媚的晨曦渲成五彩,金光夺目;旗云、虹霓与金光处,似有一簇黑色尖顶屹立其中。
“是……雪山?……”
“—— 雪山上的神殿—— 啪嗒啪嗒—— 谢姬娜神殿的影子!—— ”祖犵拍打得百般兴奋、千般诡谲:“—— 大祀师在那!—— 啪嗒啪嗒—— ”
“大祀师?是谁?”
“—— 不知道—— 啪嗒—— 只知是侍奉熵姬的寞琅道众!—— 啪嗒啪嗒—— 许是神仆,许是月兽,许是人类,许是真神!—— 啪嗒啪嗒—— 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玄妙至极,神秘莫测!—— 啪嗒啪嗒—— 大祀师定能救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