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维尔,洛拉。

春天的夜晚,风还带有几分冰雪的气息。

玛格丽特抿着嘴唇,跟她的丈夫——希拉伯格公爵一同拉开了门。

门轰的一声拍上,当门关上那一刻起,屋子里的蜡烛全部都亮了,银质的烛台散发着夺目而刺眼的光芒。

暗紫色的书橱足足有三层楼高,将四周的空间占满,特别的压抑。

红发贵族女子坐在实木桌子的后面,明灭不定的烛光让她漂亮的红发带上几分金色。

“安朵美达小姐?”安西尔有些疑问的说。

“放眼整个忒提斯,也许只有我能用安朵美达这个名字。”安朵美达微微一笑,“叫我安娜就好。”

玛格丽特有些拘谨,她捏着薄薄的一张信,“安娜?”

“我想,你们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应该是考虑过希瑟给你们开的条件了。”安朵美达熟练的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请原谅,不先来点酒精,我没有精力干正事。”

安西尔代替自己的妻子回答道,“是的,我们考虑过了,但是我们怎么能够知道,殿下一定会兑现她的承诺?”

安朵美达笑了,“这一点您无须置疑什么,因为这是双赢的局面,您想,内维尔与华光国间隔两个中立大公国,五个小国。内维尔与凯兰德关系并不友好,就算是希瑟能够顺利继承卡斯帝——即便卡斯帝与南方十六国、东女国等地接壤,但卡斯帝与南方十六国有世仇,民间舆论与政策都与内维尔不同,但如果几百年内忒提斯还是这个局面,此时南方十六国对内维尔来说,价值并不高。”

“再者,”安朵美达拿出来一瓶红酒,递给了安西尔,又找到一瓶果醋递给了玛格丽特,“知道您喜欢唱歌,酒对嗓子不好,您还是喝果汁吧。”

“我们此时支持华光国皇室的意义不大,我们暗地里默许格丽尔扶持华光国近几千年,而华光国仍然不能一统南方,这就证明,他们并不是自由联邦民心所向。”安朵美达笑着摊手,“希瑟公主说,如果您在最后一天来找我,就请我问您一个问题。”

她看着安西尔,摇摇头,“我记得您与劳伦斯亲王交情不浅,没想到您真的会考虑这个提议。”

安西尔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玛格丽特的手。

一年前。

卡斯帝,安茹,春。

雪水消融,青草试拭探探的冒出来头,鸟儿在树上低声叽喳着情话。两匹白马并行,马蹄落下,带起一路花香鸟语。

箭破空而去,正中靶心。

“您怎么确定,这件事一定可行?”安朵美达缓缓的放下了手中弓箭,问道。

希瑟搭上箭,修长的手指按住箭的尾羽,“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而言,是一个有实无名的摄政王对他吸引力大,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皇帝对他的吸引力大?”

“也许我会选前者,毕竟内维尔国力更强,华光国简直就是一潭浑水。”安朵美达并不看好希瑟的想法。

“不,梅丽最终会出嫁,罗伯特并非王后亲生,扶持他登上王位的难度太大。”希瑟说道。

“那您为什么不自己出面统治南方十六国?”安朵美达问道,“您只需要说您是格丽尔亲王的后代,至高神的后裔,我猜,整个十六国子民,都会向您顶礼。”

“第一,我无意于神的名号。”希瑟松手,箭循着安朵美达箭的路线划过,把安朵美达的箭劈成两截,“而他们需要的不是神,而是世俗的国王。”

“我需要在政治立场上保持一定的余地。”希瑟看着安朵美达,搭上第二支箭,“如果我想要卡斯帝,我就不能碰华光国及其属国,我可以保持一定的影响力,但我不能戴上他们的王冠,因为这意味着,我需要把卡斯帝彻底洗牌,而且直面东女国。”

“您真的没有一统忒提斯的想法?”安朵美达笑着问道。

希瑟拉开弓,“有,但有的国家可以征服,有的国家可以统治,而有的国家,尽人事,听天命,顺其自然吧。”

“你忌惮东女国。”安朵美达叹了口气。

“是,东女国没有男人,血脉传承靠联姻——几万年的联姻,东女国对忒提斯相当多国家皇位都有着继承权,甚至比现有的皇室还要正统。”希瑟松开手。

她看着箭破空而去,“华光国是南方十六国的宗主国,而内维尔,却被成为华光国的宗主国,我在卡斯帝,最常听说的一句话,便是华光国不过是内维尔手里的玩偶,说着内维尔想说的话。”

“其实并非如此,是吗?”安朵美达说到。

“是,但反正我们担了这个名号,为什么不能坐实了它?”希瑟反问。

安朵美达把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带上样板化的微笑,模拟着希瑟的语调,一字一顿的问安西尔,“您想当华光国的国王吗?”

在自己的利益与野心面前,合约、约定、友情、计划,都,一烤就化成了水。

因为安西尔`希拉伯格的回答是——“是,我想要华光国,我想统治南方十六国。”

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儿子,有五个兄长,他现在爵位原本不属于他。

但是他得到了。

哪怕是满手鲜血,步步荆棘,他也咬牙前行,从不回头。

因为贯穿他政治生涯半生的斗争让他学会了,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

政治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不变的利益,手中宝剑是刺入老友的胸膛还是别人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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