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占道,淮水浑浊,滚滚而下。
北岸的船队用手腕粗的铁链前后相连,在如此猛地水势下竟然稳若泰山,犹如平地。当中的一只大船要比其他船高出一倍有余,船廊上彩旗飘飘,当中插着一杆朱红大旗,上书“秦王”二字,显然是当今洪武皇帝朱元璋的二皇子,被封为秦王的朱樉的行舟。
朱棣几人站在岸边抬眼看去,只见硕大船舱外挂着许多红绸带,透着温婉秀美的韵味。
朱能心中怒气未消,不禁撇了撇嘴:“一个堂堂男子,尽整这些玩意儿,算个什么鸟啊?”
丘福见冷峻的朱棣横目盯视过来,脸上阴沉得可怕,忙朝朱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在这时,只听船舱上远远飘来琵琶声,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越听下去才觉犹如天籁弥音,和着乐声还隐约传来歌女的唱词。
“晓阴重,霜调岸草,雾隐城堞。南陌脂车待发,东门帐饮乍阕。正拂面垂杨堪揽结。掩红泪、玉手亲折。念汉浦离鸿去何许,经时信音绝。情切。望中地远天阔。向露冷风清无人处,耿耿寒漏咽。嗟万事难忘,唯是轻别。翠樽未竭,凭断云、留取西楼残月。罗带光销纹衾叠,连环解,旧香顿歇。怨歌永、琼壶敲尽缺。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空馀满地梨花雪。”
一曲终了,里面顿时传来阵阵叫好喧闹声。
朱棣皱了皱眉,嘴角吊着一丝冷笑,漫步踱了过去。
“站住!”
忽然传来一声断喝,船下的岸头竟有一队兵丁埋伏在小树林里护卫,冲了出来。因朱棣几人被歌声吸引,事先并没有发觉,郑和更被吓了一跳。
朱能瞥了瞥这队兵丁,见只有十人,不禁冷冷一笑,心中怒火正没处消呢,便不露声色地漫步上前,来到跟前上下打量着几个兵卒,十分不屑地笑道:“叫我们站住?看来你们几个兵蛋子是活腻了吧?”
几个兵丁打量着**上身、一副村夫打扮的朱能,对望了一眼,不禁哈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一名兵士横了横腰间的佩刀,又拍了拍,怒目骂道:“哪儿来的赤脚庄稼汉子?怕是疯迷了罢?这是什么地方知道吗?岂能容得你在这里胡闹?没见老子身上配着刀么?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朱能听他如此挑衅,不禁怒目圆睁,握着硕大的拳头就要动手。
眼见两边一触即发,丘福忙上前一步,威严呵斥道:“你们是秦王殿下的护卫?是谁人的手下?”说着又指了指一旁静立的朱棣道:“这是燕王殿下,要来见秦王和晋王。你们挡在这里是要作死么?”
几名兵丁被唬得一愣,侧目打量朱棣,只见他里面穿着一件青色圆领窄袖袍,腰间束着一根黑色镶白玉带,头戴黑色六合一统帽,外面套着一件紫色丝绸披风,衣饰倒还算整齐。只是脚上蹬着的一双乌黑皂靴沾满了黄泥,紫色披风也被雨淋湿,眉角还兀自流着几滴水珠也没有擦拭。这人会是被封为燕王的堂堂四皇子?
“嘿,你是燕王?说你呢,别是来唬人的吧?若是来招摇撞骗那你可找错了地方,这里可是秦王殿下的行舟。要行骗你得到大街上去吓唬吓唬那些个平头百姓,哈哈哈。燕王?当老子没见过王爷么?我呸,我还万岁爷呢”,为首的兵丁上前走了几步,极不恭敬地上下打量了半天,忽然朝朱棣嚷叫嘲讽道。
其余兵丁这时便笑得更欢了。
朱能和丘福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逆之言惊得呆住了,愣愣地望向朱棣,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
只见朱棣原本冷峻脸上忽然泛起一丝潮红,铁石一样的眼睛盯视着这群兵丁,嘴角吊着冷笑,咬着细牙冷哼了一声,朝朱能、丘福淡淡道:“玷侮君上,在皇子面前无礼,这每一条都可以诛他们九族。看在二哥份上,留他们一个全尸!”
丘福和朱能二人脸都涨得通红,就等着朱棣这句话,应了一声狞笑着就扑了上去。二人虽然没带兵刃,却都勇武异常,于万人中取上将首级都是信手拈来的事,又岂会将这几个夜郎自大的兵卒放在眼里?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十个兵丁连叫唤一声都来不及便被一一放倒,朱能取过一个兵士的佩刀,一刀一个,挨个在十个兵士的脖子上剁了一刀,眼见着是没有了一丝活气,这才哈哈哈笑着收了手,不住叫道:“痛快,痛快啊,哈哈哈”。
丘福也自高兴,却不禁忧虑道:“殿下,这几个人虽然该死,可毕竟是秦王的人。咱们把他们杀了,如何跟秦王交代?要不......要不下官把他们偷偷埋了吧,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免得秦王多疑了。”
朱棣兀自踱着步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冷冷道:“哼,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何须偷偷摸摸的?”说着又狞笑道:“若是秦王见疑,我们便是不杀人他也要疑心的。杀了便是杀了!见疑又能怎的?除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小伎俩,他们未必便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说着大踏步往秦王行舟走去。
丘福是燕王府的老臣,眼见着这位燕王随着年龄见长,英气愈盛。尤其近年来多了道衍和尚出入府邸,这燕王在朝中的进退越发老道深沉,声名日盛不说,自信也越来越足,隐隐地在诸皇子中冒出尖来,朝中主动来结交的人已是络绎不绝,早已不是昔年忍气吞声、独立支撑的形势了。丘福心中也是欣慰。
登梯而上,只听船舱乐声又作。
“晴岚低楚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