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的寂静后,明阳真人忽然笑道:“春蚕结茧,化蛹成蝶。江兄的这番妙理值得喝彩。传说在云浮岛,太阳升起的时候恰好是云界日落之刻。可见日升日落,只是出自我等凡人的一家之眼,称不上什么天地至理。因此道于每一个人,都不相同,概因我等的出身、境况、际遇也迥然不同。”
梵摩沉吟道:“吾等凡夫俗子,一切行事理念皆从‘我’出,以己之眼洞察外物,难免失之偏颇。唯有忘我,方得大道。”神往之色,“不知突破归墟以后,又是怎样的一番天地?梵摩心中矛盾之极,既希望妖主早日功成,得窥大道,让我等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无上境界,为云界留下传奇佳话。又盼望妖主换一条求道之路,敛灭征服天下的雄心,使云界众生安宁,少些刀光血影的干戈。”
允天傲然道:“梵长老,你有你的思量,允某也有自己的想法,谁也改变不了。”
梵摩默然无语,片刻后道:“云界自有其平衡规律,妖主强求一统,难免生灵涂炭,天下大乱,甚至导致云界坏空。还望妖主三思。”
运集团仰天长笑:“成、住、坏、空难道不是天道运行的规律么?梵长老既然讲究顺天而行,理应赞同允某所为。”
梵摩涩声道:“即使云界有朝一日坏空毁灭,也该是天道自然运行的结果,而非人为强行破坏。”
允天道:“岂不闻事在人为?对允某而言,天道即是人道。”
梵摩叹息一声:“既然妖主心意已绝,我也不再多劝。只是云浮岛断然不会坐视云界纷乱,天刑宫必当倾尽全力阻止尊驾。”
允天冷冷一哂:“在北极圣地,天刑宫的长老们不是早就开始阻止允某了么?”
双方本来缓和融洽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僵冷起来。梵摩苦笑道:“如果妖主肯从此罢手,类似的事将不再生。如今是战是和,但凭妖主一言定夺。”
凝视着手中的杯盏,允天缓缓地道:“凡是闯过三关,进入菩提院的客人,便可向云浮岛提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
他手掌轻颤,杯盏碎裂,化作一缕缕雪白的残烟浮起,袅袅飘散。
“此时此地,允某望能与梵长老一战。”允天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双目暴闪出炫耀的光芒,“若是梵长老行动不便,天刑宫的座长老亦无不可。”
江辰恍然明白了允天的用意,与梵摩约战,不但可以趁机剪除云浮岛的领袖人物,还能振奋北极圣地妖怪的士气,打破云浮岛在云界众生心中高不可攀的地位。
梵摩闭目不语,许久后展颜一笑:“求道之心,原本就该坚定不移。若是妖主不觉得在观涯台上比试吃亏的话,我当与妖主一战。”
盘坐在日月星辰的浮雕中,他平凡的身姿变得光芒四射,宛如一颗璀璨星辰冉冉升起,在浩瀚苍穹中运转不息:“妖主,请。”
江辰和明阳真人、无颜退到了观涯台边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难逢的高手对决。
两人相隔数丈,久久对峙。允天负手而立,好似一座孤峰耸峙,高不可攀。梵摩盘膝而坐,仿佛天体苍茫,深不可测。
允天一袭妖袍微微飘动,越飘越急,翻滚不休,庞大的气势犹如山峦一般攀升。梵摩的全身忽而光华耀眼,忽而黯淡无光,如此忽明忽暗,转换不休,到后来,江辰连他的身影都瞧不清楚,满目都是流转的日月星辰。
响声连绵不绝。观涯台角悬挂的黄钟大吕浑厚鸣动,上面雕刻的群山如活物一般变化,由青转黄,又由枯转荣,昭显出四季更替。观涯台沿四周的符文化作滔滔江河,涛声哗哗。
观涯台变成了一个凝缩的天地,而梵摩已经与观涯台彻底融为一体。这一战,允天面对的不仅仅是梵摩,而是整座观涯台,整个天地。
“好!”允天不惊反喜,一拳缓缓击出,看似轻柔无力,击至中途,允天飘然飞起,像一只苍鹰居高临下,扑向梵摩,拳蓦然快得无以复加,像一枚高的花炮,凌厉疾射。
梵摩纹丝不动,对允天这突变迅猛的一拳犹如未见。
轰然巨震,允天一拳的威力在梵摩身前猛地释放,犹如天崩地裂,气浪连锁般翻滚炸开,一浪高过一浪,似要将对方吞没。
“人力岂可抗天?”震耳欲聋的气浪声中,梵摩地声音清晰可闻。观涯台星体运转,光芒万丈。浩浩荡荡的天地之力随着允天地拳劲提升,与之相抗,不但毫不逊色,还隐隐压过了一线。
“什么是天?允某便是天!”允天悬浮在空中,厉喝一声,拳劲还在不断攀升。愈来愈猛烈汹涌。四下里风云失色,天地无光。这一拳虽然早已击出,但拳势层出不尽,仿佛一拳生出一拳,千万拳化作了一拳,一拳又化作千万拳。
梵摩哑然失笑,观涯台迸射出千万道霞光瑞气,窜跃闪耀,犹如一根根光索,死死束缚住奔腾的气浪。就像牢不可破的铁笼囚禁住了挣扎飞翔的雄鹰。允天的拳劲越强,观涯台的天地之威也就越强。
这还是江辰第二次见到允天落在了下风。观涯台之势实在可怖,换作他是允天,心中定会生出软弱无力地绝望感。
允天忽然落地,闭目,收拳。
击出的一拳悠悠收回,狂暴的气场在刹那间平静下来。所有的劲气被一下子抽空。然而,整座观涯台突然凝固,钟声转轻,变化的山水重新变回了浮雕符文。
天地之威越来越弱,梵摩的身影清晰出现在观涯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