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和杜桓一直在回味蔺小砧的那个眼神。
就在昨夜,蔺小砧以圣教教主夫人的身份接受蜀山执事会印牌时,就在唐公子代表蜀山将象征江湖权力的印牌奉给蔺小砧,四目相交的那一刹,蔺小砧向唐公子使了一个眼色,很隐秘,象一朵无声的落花。只有杜桓和唐公子看见了。就是这个眼色,让蜀山江湖的头面人物对蔺小砧还抱着一线希望,或者一切都在蔺小砧的掌握中。
更早些的时候,蔺小砧扔向蜀山江湖坐席的那份受降条款中,夹着一指宽的一张薄薄的纸条,纸条又脏又旧,看起来是蔺小砧早就写好,藏在身上多日的,只是现在才有机会传到蜀山江湖这面。
双方整整**的面谈和磋商,蔺小砧和蜀山江湖之间,只是一张长案的相隔,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隔着生死。
那张纸条上写了一句同样莫名其妙的话:
急需南河镇毒尸一具。
大家看着唐公子,什么意思?
唐公子说:意思应该就是,蔺姑娘需要一具南河镇的毒尸。
众人都说,唐公子,这层意思我们懂,我们是问蔺姑娘要毒尸干什么?现在我们就是怕毒尸,才弄成这样,她还要毒尸,却是何意?
唐公子摇头,谁知道呢?当日蔺小砧攻破南河镇石坟,尚有数十具毒尸被关在石坟铁栏里。蔺小砧走时,嘱咐过我,这些毒尸或许还有用,且先关在地下,小心看管就是。看来今天是要派上用场了。
原来当日蜀山江湖也想观察研究一下这些毒尸究竟怎样演变而来,究系何物,所以将其困在铁栏后,也派了一些药师毒家去研究,最终也不知所以然。倒是有几具被那些用毒高手给单独关在了铁笼中,以便查看记录其习性。
回来后,大家看着蔺小砧的纸条,又面面相觑,怎么办?
既然相信了蔺小砧,事情已到如此地步,只能信到底了。江湖连夜从南河镇地下石坟中将一具已被单独关在铁笼中的毒尸运来月楼城旧址了。这一切都在绝密中进行。那毒尸的笼子装在一队运苎麻的车队中,一路驿站接送,好在南河镇那石坟就在几十里外,虽然笼子笨重,十八日午后便运到了月楼城旧址。
十八日。自辰时到午时,再到午后,云山圣教的教主夫人蔺小砧及圣教此行的头面人物,一直在和执事会及各大门派掌门人商定纳降的种种细节。云山教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蜀山江湖一再让步,协议眼看就要达成了,蔺小砧依然在这遗址的废墟上不动声色。
终于,所有的受降的条款都已谈妥。
云山圣教第二副教主站起身来,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然而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所以他宁愿相信蜀山江湖是真的被地下隐藏的毒尸所震慑了。
所以他先向蔺小砧行礼,得到蔺小砧的许可后,这位白面无须的第二副教主高声说道:“蜀山江湖诸位英雄,果然识得时务,堪称俊杰。诸位与我云山圣教一心,则蜀山之幸。如若还心存侥幸,妄图策反,则毒尸自地下出,祸便从天上降。此话绝非虚言,此番毒尸却不比上次南河镇之尸变了”那第二副教主看着群雄,不说了,他似乎觉得蜀山江湖早已放弃了冒险一搏的雄心,而蔺小砧更是清楚,蜀山江湖不可能和掌握毒尸的云山教抗衡,铁了心站在云山教这边了。应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
蔺小砧看着对面蜀山江湖的群雄,一字一句地道:“发出几路信使了?”这却是问她身旁的云山教的人。
“禀首副教主,已经发出七路信使,第一路应该已经快到七船渡了。”
“嗯,那些蜀山江湖受降的文书和印牌都已带去了么?”蔺小砧又问。
“除了最后这续订条款,都已带往云山。还要不要再发一路?”
“不必了。”蔺小砧很满意,笑道:“足矣,教主看了先前蜀山江湖投诚的文书信物,一定会很欢喜的,也不枉了诸位这些天的辛苦,立下如此大功。就等着教主重赏吧。”
云山教人人欢喜。
蔺小砧环视四周。这里是月楼城旧址的一处残破的石厅。几个月前,蜀山江湖在这里商讨过蔺小砧的生死去留。现在,蔺小砧坐在这里,决定着蜀山江湖的生死。
蔺小砧手指敲着那长案,嗒嗒地想。
云山教的人和蜀山的人都没有说话,因为蔺小砧好像有话要说。寂静,突然的寂静。
蔺小砧还在敲着案几。单调的声音让蜀山江湖的人觉得难耐。蔺小砧啊蔺小砧,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你是在算计云山教呢,还是在捉弄蜀山江湖?
蔺小砧的手指停了下来。
“这间石厅好气派,”蔺小砧说,“就是太残破了。”大家都不知道蔺小砧突然做如是说,是什么意思。
“有多少出入口?如果要瓮中捉鳖,不知能不能把这些出口都堵得住?”蔺小砧不知在问谁?在问蜀山群雄还是问她的下属?
大家都不知怎么回答,还是看着蔺小砧,都已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蔺小砧看着石厅外的一棵老豆青树,依然青绿。蔺小砧空空的眼神,没有江湖,也没有喜怒,捉摸不透。
“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能出去。除了我说可以出去的人。”蔺小砧回过头对那第二副教主吩咐道。
但是那第二副教主听不懂蔺小砧的意思。因为蔺小砧其实是在对唐公子说。蔺小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