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循着君嘉树留下的印迹在夜色中疾奔,黑夜笼罩下的邺城透着一丝诡异的死寂,他莫名地有些心慌,似乎未知的危险就在前方。他于是稍稍停下脚步,回过头朝四下里望了望,夜风扬起地上的尘土,给这个西北边陲的小城更添了几分萧瑟寒意。何晏之咬了咬牙,紧握住怀中的短剑,终于义无反顾地继续朝前走去。

走了大约六七里地,君嘉树的标记终于在一处陋巷中断了。何晏之环顾四周,矮身猫下腰,挤进围栏,低声唤了几声“嘉树”,却始终无人应答。暗处突然有筐篮倾倒的声响,随之是几声野猫的呜咽叫声。何晏之循声而去,却依旧不见人影,他站着暗暗思索了片刻,又朝发出声音的另一侧走去,刚走了几步,黑暗中便有人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何晏之低声道:“嘉树?”对方轻轻“嗯”了一声,只拽着他往前走去。待两人转身进了一处破屋,来人才回身摘下掩着大半个脸的斗笠,月光斜斜地照射在他的脸上,果然正是数月未见的君嘉树。只不过分开了十来个月,少年的身材已经拔高了许多,脸上的稚气也退去不少,再不复当年青涩的模样。他的面色苍白,额角处结着血痂,身上的衣服也多是斑驳的血迹。何晏之心头一热,几步上前抱住少年,君嘉树一怔,随之回抱住他,哽咽道:“大哥,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两人永别重逢,紧紧相抱,许久,何晏之才松开怀抱,握着君嘉树的双肩,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道:“嘉树,你为何会在此地?还弄得这般可怜的样子?”

君嘉树却抬着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晏之,仿佛是要把对方的样子牢牢刻在心里一般。他低低道:“我就知道,大哥一定会发现我留下的暗记的。”他的眸中盈盈有泪,“大哥记挂着我的,是不是?”

何晏之点了点头:“我进城时便注意到了你的身影。”

君嘉树微微一笑:“是我先看到了大哥,所以我才冒险现身,好叫大哥注意到我。幸好那些守兵都是蠢货,他们只关心大哥的车队,没发现我。”他将头靠在了何晏之的肩膀上,低低道,“是上天送大哥来到我身边吗?”

何晏之摸了摸他的头:“嘉树,这些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成了刺杀锦州府尹的通缉要犯?难道是中了阴谋?”

君嘉树抬起头,含泪笑了笑:“没有阴谋。”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确实是我杀了薛文渭。”

何晏之不禁大骇,失声道:“嘉树!”他想起阿耀白日里同自己说过的话,面色骤变,“你可知道,刺杀朝廷命官,视同谋反……”念及此处,何晏之握着君嘉树双肩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依律,轻则腰斩于市,重则凌迟。”

君嘉树淡淡道:“不过是一死。”他冲何晏之一笑,“能在死前再见大哥一面,我已无憾。”

何晏之握住君嘉树的手:“说什么傻话,大哥一定会设法救你。”说罢,拉着君嘉树就要往外走。少年却是一个踉跄,何晏之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低头一看,才发现君嘉树的下摆处满是淋漓鲜血,他的心霎时一紧,“你受伤了?”

君嘉树痴痴地看着他,许久,双膝跪地,竟向何晏之深深叩首。何晏之急忙双手相搀,满是诧异道:“嘉树,你这是何意?”

君嘉树抬起头来,早已是泪眼婆娑,哽咽道:“大哥,对不起……我以前错怪了你,你怨我不怨?”他的手抚上何晏之的胸膛,“是我自己是非不分,还差点杀死了你。大哥,你待我一片真心,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我却是恩将仇报……我真是个混蛋……大哥,你怨我不怨?”

君嘉树一遍又一遍地问何晏之怨他不怨,何晏之只觉得心如刀绞,他俯下身去,用指腹擦去君嘉树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嘉树,告诉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君嘉树扑倒何晏之的怀里,大哭道:“大哥,我杀了薛文渭!我手刃了仇人!薛文渭就是害死我爹娘的真凶!”

何晏之怔怔道:“你回到中原的这几个月,都是在追查君家被灭门的真相?”

君嘉树点了点头:“并不难查。只要查清楚最近一年来我们君家经手的生意,再顺藤摸瓜……”他跪在地上,仰天长吁,面露痛苦之色,“大哥,我一直不谙世事,一直都生活在镜花水月之中……我以为父母慈爱,家风清正……我以为父亲刚正不阿,是堂堂君子……我以为我们君家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做生意,世代积累,才得豪富……原来一切不过都是假的……假的……大哥,我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一无是处的懦夫……”

何晏之上前把少年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安抚道:“嘉树,你还年少,大哥同你这般大的时候,亦是天真无知。”

君嘉树继续喃喃道:“我是这些日子才知道,我们君家的钱没有一文钱是干净的。父亲暗地里同渤海人做生意,才会落到被杀人灭口的下场……我们君家满门,都不过是被薛文渭杀掉的弃子罢了。”

何晏之若有所悟:“如此说来,你父亲就是薛文渭同渤海互通的暗线。也许是朝中起了风云,薛文渭恐露出行迹,便早早处理了认证。”他叹了一口气,握住君嘉树的手,“嘉树,你太傻了,你若是把薛文渭的罪行公布于世,他焉有命在?为何要以身犯险?若是行刺不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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