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谷连骈怔怔地看着杨琼,脑中一片混沌,他跪在地上,有些无措地接过那孩子,又茫茫然站起身,讷讷地看向杨琼道:“这是殿下的孩子?”此刻,一个温热而幼小的躯体正在他怀中不住地蠕动着,此情此景,使得西谷连骈有些目眩神迷,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极不真切,仿佛只是些虚幻的泡影,正裹挟着他,不知去向何方。他只能重复地小声说道:“这竟然是殿下的孩子么?”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婴儿,过度的惊吓让孩子不住地颤抖着,小小的身子一颠一颠的,巴掌大的小脸憋得通红,嗓音都有些哑了,好不可怜。西谷连骈下意识地伸出一根手指来,那婴儿却立刻举起小小的拳头,死死握住了西谷连骈的指头,像是攀住了求生的橼木。西谷连骈心头一怔,只觉得那孩子的脸上已经能依稀看出杨琼的影子,尤其是那精致的眉眼,几乎是如出一辙。

怔忪了片刻,西谷连骈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喜色来,他看向杨琼,眸光一亮:“殿下如今有了皇长孙,自然能得到皇上的欢心,亦能重获朝中老臣的支持,较之杨玲珑,更多了几分胜算。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杨琼冷哼了一声,随之微微颔首:“连骈君所言甚是。母上纵然不是真心高兴,也要在朝中众臣面前有所表示。”他负着手,微微沉吟:“连骈君,传孤的旨意,犒赏将士和陈州百姓。”他轻轻抚弄着腰间的玉佩,目光一转,幽深地看着沈碧秋,唇角微微上扬,“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极是。皇长孙诞生,自然要普天同庆,想必母上和大院君也会非常高兴罢。”

沈碧秋目光如水,仿佛丝毫不在意杨琼眼中的森然冷峻,只是自顾自地上前了两步,柔声唤道:“子修。”

何晏之已经挣扎着站起身来,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踉踉跄跄地朝沈碧秋走来,伸手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袖,仅仅是这几步,便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胸口的肋骨钻心地疼痛,整个人火烧火燎一般,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快走啊!”何晏之拼劲了力气,冲着沈碧秋厉声吼道,“杨琼已经今非昔比,你根本就是自投罗网!你留在陈州作甚么?为什么不走啊!”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沈碧秋,胸中有多少话语,已哽住了他的喉,叫他喘不过起来,他低声喃喃道,“你难道是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我只是想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哥哥!”

沈碧秋却是一笑:“可是,我放心不下我的孩儿啊。”他依旧柔情似水地看着杨琼,“便是死了,我也想抱一抱我们的孩子,子修,是儿不能无父……”

“放肆!”杨琼厉声打断了沈碧秋的话,冷冷道,“孤的儿子,自然是天潢贵胄,与尔何干?”说话间,他猛地往前一探身,瞬间便将何晏之整个人提了起来。他右手紧扣着何晏之的腰侧,一把将人拖倒自己的身侧,斜睨着眼睛看着对方,冷冷笑道:“好一个兄弟情深,真是让人动容。”杨琼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么?既然如此,孤便成全你们,先杀了你,再取沈碧秋的命。”杨琼莞尔一笑,眼角眉梢俱是艳色,“晏之,孤全你心意,让你们兄弟生死一处,你可喜欢?”

何晏之无力地靠着杨琼,他此刻已经浑身脱力,仅凭着杨琼的桎梏站立着:“多谢宫主。”他微微喘息着,“能死在你的手上,我自然是含笑九泉。”他转过头,望着西谷连骈怀中抱着的小安期,低低道,“只求宫主善待安仔,他是无辜的。是我们兄弟二人造的孽,来生必结草衔环相报。”

杨琼冷冷道:“你欠我的,今生都未还清。”他眸光狠戾,“只是一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他瞥铮突然俯身凑到何晏之的耳畔,低声耳语道,“晏之,我给你一个选择,你若能手刃了沈碧秋,我便待你如初。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共享天伦,你愿不愿意?”

何晏之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杨琼:“我们是孪生兄弟,我绝不能眼见着他去死。”他叹息着,微微闭目,“他若是死了,我会生不如死。宫主不如行个方便,将我们一并杀了吧。”

杨琼眯起眼睛,连说了几声“好”,他似笑非笑,眼中的怒气却渐炽:“你倒是会以死相逼。”他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杀你?”他扣着何晏之腰侧的右手越来越紧,几乎是要生生扣下对方的一块血肉来,难以平复的怒火在他胸口起伏着,一股杀意随之从他的心中弥漫而起。杨琼仰天大喝了一声,左手持剑便直直向沈碧秋的面门劈来,剑影重重,几乎招招都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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